“剛剛那是……”村上心有余悸地問道。
自己回到了家里,那一切似乎都是虛無的幻境,可是,為什么一切又都那么的真實?
“嗯,就像您想的,那是夢?!绷际刈叩綁叴蜷_燈,將那個丑丑的人偶放回床頭柜上。
看著離自己距離如此近的人偶,村上嚇得往旁邊挪了挪。
“您不需要擔心,現(xiàn)在事情真的解決了?!绷际卣f道。
“解決了?”村上帶著幾分不信,剛剛發(fā)生的一切有些過于刻骨銘心,以至于他對于重新回到了家里的現(xiàn)實也有些懷疑,會不會過一會兒,身邊的妻子,甚至是這個陰陽師也和司機一樣變成了人偶?
“您不是在夢里就已經(jīng)想明白了嗎?”良守又說道,他似乎對夢中的一切了如指掌,“您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就請不要因為那只是個夢而反悔,很多時候,人們在夢里更愿意面對真實的自我?!?p> 村上低下頭。
過了許久,他似乎終于鼓起勇氣,轉頭看著那個似乎正在和自己對視著的人偶。
“也就是說,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由美希望我能夠在家里多陪陪她?”村上說道。
“是的?!绷际鼗卮?,“這是一種類似于付喪神的怨靈,您可以理解為是寄托了強烈情緒的物件獲得了某種靈性,從而產(chǎn)生了作祟的能力。
“對于大多數(shù)付喪神來說,這種情緒是來自于多年沒有被主人使用后的怨恨,但是也并不僅僅如此,就好像這一次,這個寄托在人偶上的強烈情緒,是由美小姐對于您的不滿與思念,這是一種混雜的情緒,最終形成了一股希望您不要離開家的執(zhí)念?!?p> 村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
澪游蕩在由美宛如夢境的記憶中。
漸漸地,夢境變得扭曲,一次次看著父親離開,由美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猙獰。
這些作為一個“乖孩子”不該有的情緒,一個自私的孩子的情緒,肆無忌憚地呈現(xiàn)在她的臉上。
“真是個矯情的人,什么都想要,要是我,就算我爸一輩子不理我,只要給我錢買東西,我都不會在乎。”
當由美在生日前夕,對自己的好閨蜜表示擔心父親不能準時參加自己的生日時,來自不經(jīng)意聽見對話的其他同學的惡意,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能對有些人來說只是一句無心的嘲弄,畢竟在沒有真實體驗過的情況下,很多人并不相信自己擁有的東西在失去后帶來的痛苦遠比他所想的更加強烈。
但是,所有的怨氣與憤恨,終究在這一刻化成了實質。
而伴隨著村上出門后,由美和人偶的對視。
一切就這么發(fā)生了。
澪抬頭向上望去,她的視線漸漸地超出了這個夢境。
只有在這時,才能夠清晰地看到,這一切,這所有的夢,都處于一個巨大的,丑丑的人偶的掌控之中。
人偶原本簡陋卻談不上惡意的簡單表情變得猙獰扭曲。
記憶中那些原本就并不愉快的場景,在它的注視下變得愈發(fā)陰暗。
澪漂浮在完全無視自己的巨大人偶面前。
她略作猶豫,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就在此時,這個人偶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緊接著,它的表面就像是蛋殼一樣裂開,那些扭曲的場景也一點點回歸正常。
那些由美,又變回了將情緒藏在心里的“乖孩子”。
澪就這么無言地看著那個人偶在自己眼前一點點崩塌,直至消失的無影無蹤。
……
“您把事情拖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讓我能夠明白這一切?”村上有種恍然大悟的感慨。
“您可以這么認為。”良守平靜地答道,“如果只是驅逐附著在人偶上的怨氣并不是什么難事,但是我想現(xiàn)在您也知道了,這種粗暴的方式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就算是因此能夠暫時獲得安寧,未來也必然會再次發(fā)生?!?p> 村上默認了。
“所以,或許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您能夠真正親身認識到問題的所在,自行對此作出決定?!绷际卣f道,“只是,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顧慮。”
“顧慮?”
“是的,我想,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其實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由美小姐是個很乖的孩子。而越是乖巧的人,越會把不該出現(xiàn)的東XZ起來。”良守說道,“我不知道,當你們知道她藏起來的東西后,會怎么樣?!?p> 村上說不出話。
“不過,你們畢竟是父母對嗎?”良守說道,“我聽說,不論孩子們做了什么事情,父母都會選擇包容他們?!?p> “這并不是她的錯。”村上看向那個床頭的人偶,不知為何,他忽然間,又覺得這個人偶不像此前那么猙獰可怖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離開了。”良守沖對方點了點頭。
“對了。”看著良守準備離開,村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樣又喊了一聲,“如果我剛剛沒有醒悟過來,會怎么樣……”
良守的腳步頓了頓。
“會死的?!彼穆曇艉芷届o,也很肯定。
“明天早上,您會被發(fā)現(xiàn)死在床上。”他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同樣肯定,可是落在村上耳中,卻顯得異常奇怪,因為對方肯定得就像是在故意說服誰一樣。
…他還想再問什么的時候,良守已經(jīng)推開門走了出去。
……
“你果然還沒走啊?!绷际刈叩缆放?,看著那輛停在那里的車。
“嗯。”澪靠在車邊用鼻音應了一句。
“所以,怎么分?”良守說道,“我不是什么不知道感恩的人,你不需要擔心那么多,而且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缺,我拿錢,你拿積分?”
“不,我其實沒幫上什么忙?!睗握f道,“我還沒有動手,你就已經(jīng)解決了?!?p> “你沒有動手?”良守有些驚訝,他忍不住問道,“我還以為是你在由美的夢境記憶里做了什么才給我的機會。”
澪皺起眉頭,她似乎不能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實話實說:“我什么都沒來得及做?!?p> 良守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澪皺眉問道。
“我們處理的,只是一個E級的人偶怨靈對吧?”他似乎在說著廢話,“一個因為小女孩的怨氣而聚集的弱小怨靈?!?p> “當然?!睗慰隙ǖ鼗卮?,“如果不是想徹底解決他們家的問題,只需要輕易就可以處理掉的,只能對普通人有所威脅的弱小怨靈?!?p> 良守依然眉頭不展。
“有什么問題嗎?”澪見狀追問道,莫非對方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我是說,你是御門院家的對吧?”良守答非所問。
“嗯?!?p> “那么,那種能夠干擾到現(xiàn)實,能夠弄假成真的能力,是S級的標準對吧?”良守說道,“那是,掌握了‘界’的強者,才能夠在自己的‘界’內做到的事情,我沒說錯吧?”
“是的?!睗未鸬?,“掌握‘域’可以被認為是B級,而徹底控制可以影響現(xiàn)實的‘界’,則是S級的標準?!?p> “我剛剛進入了村上被那個人偶影響的夢境。”良守猶豫著說道。
“嗯,這很正常,利用夢境是怨靈最基礎的能力,沒什么可疑的?!睗握J同道,她不認為這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那個夢境里,村上被帶到了去年發(fā)生的車禍里?!绷际卣f道。
澪點頭,他還是不能理解這有什么問題,一切都很正常。
“最后的殺機,是同一場車禍,村上即使的醒悟了,所以我才能夠喚醒他。”良守說道,“當然了,如果強行行動,我應該也可以讓他暫時脫離夢境,不過你明白的,我希望他能夠自己醒悟?!?p> “這些我都清楚,我原本是想在由美的記憶力處理掉她那一邊的怨氣,從而解決問題,不過你的動作更快。”澪順口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你不是成功了嗎?”
“是的?!绷际厮坪跣挠杏嗉?,“但是我有一種感覺。”
“感覺?”
“嗯?!绷际攸c頭,“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村上沒有醒過來,那么,在夢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會變成真的?!?p> “變成真的?!”澪瞪大了眼睛。
“嗯?!绷际貒烂C地點頭,“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扯淡,村上今晚沒有出門,更沒有坐上那輛會出車禍的車,可是,我就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他沒有醒悟,我沒有去救他,那么,不論是他出門,還是車禍喪命的事情,都會變成真的,他會死在車禍現(xiàn)場,而不是自己的床上?!?p> 他抬手制止了澪的話:“我知道這不合理,如果按照我們的經(jīng)驗,就算他死了,也應該是以被車禍撞死的形態(tài)死在自己的床上,這才符合那個怨靈的能力,可是,我真的感覺,在我進入那個夢境中的時候,現(xiàn)實和虛幻的界限被模糊了?!?p> “證據(jù)呢?”澪問道,“你能夠證明嗎?”
“不,我不能?!绷际卮鸬?,他看著澪的表情繼續(xù)說道,“我知道這很不合理,一個能夠模糊現(xiàn)實與幻境的怨靈,絕對不是我們能夠處理得了的,如果它真的掌握了這種恐怖的能力,我們絕不可能解決掉它,現(xiàn)在它消失了,也就證明我的感覺很可能錯了,但是,我是說但是,會不會真的存在我所感覺到的可能?”
“絕無可能?!睗螖蒯斀罔F地說道,“那一定是你錯了?!?p> 說著,她打開車門坐進去,就在她準備關門的時候,動作猶豫了一下:“要送你回家嗎?”
“不用,我可以坐貓?!绷际靥嶂谖驳暮蟛鳖i。
“嗯?!睗嗡坪踔皇嵌Y貌性地問了句。
“對了,他們的試膽大會是星期天晚上?”良守似乎想起了什么,問了一句。
“嗯?!睗吸c頭,“原本是定在星期六,這樣不至于會影響上課,但是因為有人有事,所以延期到了星期天,怎么了?”
“嗯。如果還有位置的話,我現(xiàn)在有點興趣了?!绷际睾茈S意地答道。
“你有興趣?”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嗯,這次的任務有點讓人心煩,我打算,找個機會放松放松?!绷际亟忉尩馈?p> 用試膽大會放松……澪覺得很離譜,但是轉念想想,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試膽大會確實只能談得上是放松的級別了。
“我會告訴千田的,他應該不太會愿意放過一個……”澪斟酌了一下語氣,“讓你表現(xiàn)出不太吸引人的舉動的機會?!?p> “那可真是要讓他失望了?!绷际胤碜巷@出原形的巨大黑貓,“那么,到時候再見?!?p> 轉眼間,良守已經(jīng)飛上夜空。
“年輕真好啊……”雪希忽然發(fā)出一陣感慨。
澪瞪了她一眼。
“你覺得他說的可能嗎?”澪開口問道。
“什么?他既然說了,就肯定會去的啊?!毖┫UUQ劬?,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
“我是說,他說的那個怨靈會影響到現(xiàn)實的事情!”澪努力讓自己不要生氣。
“您不是都說了,那肯定是錯覺嗎?”雪希用一種異常無辜的語氣答道。
“可是……”澪也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沒有這種感覺,可是在良守提起后,她似乎也對自己的堅持有了些猶豫。
“您想想,一個能夠影響現(xiàn)實的妖魔,怎么樣都不可能只對村上一個人產(chǎn)生影響吧?”雪希用認真地語氣答道,“除非你認為不論是你,田邊良守,還是我,都已經(jīng)落入了對方編制的巨網(wǎng),‘我們都已經(jīng)成為網(wǎng)中的獵物’,而這,明顯是不太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對吧?”
澪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不太可能,就算真的發(fā)生了,也只是類似于缸中之腦一般無法論證的假說,所以自然當不得真,畢竟這等同于認可存在著一個無法被感知無法被查覺得偉大存在掌控著一切,如果信了,那這就不是陰陽術靈異學,而是陰謀論了。
“所以,那肯定是錯覺?!毖┫S靡环N異??隙ǖ卣Z氣說道。
“嗯,肯定是錯覺?!睗我哺每隙ǖ卣Z氣重復了一遍,可是,她甚至都有點說不清這究竟是不是在自我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