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性之光」
意識向后仰去，仿佛墜入深海，水下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來，在經(jīng)歷漫長的混沌和迷蒙之后，蘇拉緩緩睜開眼睛。
他看見了灰綠的狹窄道路，干枯的灌木，厚重云層仿佛就壓在頭頂，暗紫色的蒼穹帶來極大的壓迫感，以及最詭異的，懸浮在云層之上的菱形“月亮”。
驀然，前方的景象蒙上了一層緋紅薄紗，正當(dāng)蘇拉疑惑之際，臉上忽然濕漉漉的，他伸手去摸，才發(fā)現(xiàn)自五竅而出的鮮血已經(jīng)淹沒整個臉龐。
“咳咳......咳咳咳，咳！”
像是被什么東西掐住了脖子，鮮血噴涌而出，大腦好似放進了一臺高速攪拌機，天旋地轉(zhuǎn)。
腳步癲亂，蘇拉死死扼住眉心，喃喃道：
“我的身體仍然在真實世界，這只是幻覺，幻覺......幻覺！”
不斷地自我催眠，重復(fù)強調(diào)著幻覺，腦袋的痛楚加速膨脹，直到跨越不可知的瓶頸，一切才變得輕飄飄的。
如夢初醒。
蘇拉眼前殘存著些許恍惚，他掐了掐眉心，先前的鮮血真的像幻覺一樣消散。
剛進虛境就差點完蛋......
“這算是什么，大腦升級嗎？”
雖然幻覺不再，但虛境的壓力是真切的存在，冰冷的夜風(fēng)拂身，讓蘇拉動彈不得。
紛雜混亂的思緒之中，終得一絲清明，他驅(qū)使著潛藏于身的「靈性」，點燃燃料，縷縷熱流散布在心臟到右手的血管脈絡(luò)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艱難地舉起右手，毫不留情地貫穿自己的心口，但傷口并未有鮮血流出，右手和胸膛融為一體。
五指微屈，蘇拉竭力握住心臟。
“除非擁有替身，否則握住自己心臟這種事，恐怕是只有虛境才能做到?！?p> 蘇拉想笑，可惜情況并不允許他的面部表情有任何變化，他彎曲五指，指引著「靈性」向心臟涌動。
像呵護暴雨中的幼苗，又或是颶風(fēng)中的火燭，他只覺得自己的掌心愈加炙熱。
燃燒。
以自身為鑄爐，以靈性為燃料，催生著心之火的燃燒。
驀然，蘇拉的耳邊響起雷鳴般的轟隆聲，心臟劇烈的跳動，像是鐵錘轟擊著鐵砧，每一次的錘煉與撞擊，渾身血液都會為之沸騰。
轟——
轟——
轟——
千百次的錘煉，震得耳朵有些發(fā)聾，源源不絕的暖流自心口奔涌而出，散入軀殼鑄爐，不知過去多長時間，蘇拉的四肢終于恢復(fù)知覺。
成功了！
他松開緊握的心臟，于心口騰躍的火焰此刻已能夠直面虛境的壓力。
直起身子，總算得到喘息之機，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人性之光」鑄成，然后回到真實世界。
等待的時間里，蘇拉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真理小徑更像是一條坑道，他攀上邊緣，掃視四周，無盡荒涼的大地盡入眼簾。
“除了這條小徑，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回到小徑之內(nèi)，腳步輕踏在落葉與枯枝之上，蘇拉不禁心生好奇，這條道路有起點與終點嗎？
忽然，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沖出枯葉堆，蘇拉循聲望去，不禁怔住，居然是一只......
兔子？
沒有穿馬甲，也沒有戴懷表，只是一只普通的黑兔，擁有兔子應(yīng)有的姿態(tài)，要說唯一的特殊，那就是它的眼睛，在黑兔的瞳孔中，蘇拉見到了一朵盛放的白玫瑰。
雙方靜靜對視，不知過了多久，黑兔向遠處跑去，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只是一只普通的虛境兔子......”
正當(dāng)蘇拉松口氣的時候，黑兔再次從迷霧中沖出，先是盯著他，接著在面前打著轉(zhuǎn)奔跑，將落葉和泥土蹬得飛起，十分急切。
“它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蘇拉眉頭微皺，腳步不自覺地跟上黑兔，對未知與神秘的追逐，幾乎形成他的本能。
兔子的速度很快，然而，火焰燃燒的速度更快，蘇拉低頭看向心中的火焰，還有不到半分鐘，靈性就會燃燒殆盡，屆時「人性之光」將正式鑄成，而按照「真理小徑」的規(guī)則，他會被虛境排斥出去，回到真實世界，完成術(shù)師三角的第一步。
然后，再也無法進入「真理小徑」。
想到這里，蘇拉心念一動，喚出《虛無之書?！?p> 理性值維持在90%的高位，靈性值則已經(jīng)消耗至24%，活力值卻是空空蕩蕩。
“如果我增添更多的靈性作為燃料，會怎么樣？”
「人性之光」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化，蘇拉并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能夠在「真理小徑」待上更長的時間。
沒有半點猶豫，蘇拉將「暴食之胃」怪異卡和「理性」同時放入儀式盤中，原本燃燒過半的靈性，立刻得到了源源不斷的補充。
嘭——
心口的火焰燒得更旺，好似要照亮這片陰暗的虛境天幕。
腳步一淺一深，蘇拉追逐著前方的兔子，穿過樹叢，翻過斷木，沖過荊棘，他感受著心口火焰的變化，逐漸心生顧慮。
如果再繼續(xù)燃燒，那么這股火焰很可能突破軀體鑄爐，最終將自己吞噬，不能這樣冒險。
正當(dāng)蘇拉權(quán)衡之際，黑兔終于停了下來。
他向前望去。
在道路的正中央，矗立著一棵衰敗的枯樹，扭曲的枝干像是向天空張開掌心的白骨，樹干則如同丑陋的老婦的面容，饑渴地扎根在大地之上。
解除儀式，他仔細觀察著枯樹，很快在枯樹前的枯葉之中，發(fā)現(xiàn)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蘇拉走上前去，才看清那是一個玻璃晶片，呈三角形，散發(fā)著瑩瑩微光，他拾起晶片，并未映照出自己的模樣，而是看到了格外絢麗的景象：
綠色，紫色，紅色，藍色......不同的色塊涂抹在一起，什么都看不分明，但似乎又包羅萬象。
“......這是萬花筒？”
他捏著晶片，它帶來的感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咕咕——”
黑兔發(fā)出奇怪的叫聲，拱著蘇拉的腿，他遲疑片刻，先是嘗試吞噬晶片，就像吞噬怪異一樣，但顯然，這個奇怪的晶片并非怪異。
眼看「人性之光」快要鑄成，黑兔似乎也急了，跑出一段距離后打了個轉(zhuǎn)，接著后腿蹬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蘇拉。
“這！”
蘇拉愕然之際，黑兔已經(jīng)叼走晶片，撲進了他的懷里......撲進了鑄爐的火焰之中！
轟——
剎那間，最后騰起的火焰吞沒了黑兔的身影，也宣告「人性之光」的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