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感知到了余暉的行動一般,腳下的山石突然如同爆發(fā)的巖漿一樣翻騰起來。
就見在前方不遠處,猛然間冒起一道十數米高的山石巨浪,朝著這邊猛撲過來。
這巨浪雖然看似流動的液體一般,但其實仍然和山石一樣堅硬。轉眼之間,就見巨浪摧枯拉朽,把沿途的建筑殘余全部碾得粉碎。
余暉吃了一驚,趕緊往旁邊閃去。他借著巨浪碾碎的磚瓦碎片,在一塊巴掌大的碎磚上借力一躍,跳到了不遠處的半堵殘墻上。
就這轉瞬間,巨浪已經轟隆隆地擦著他的身后碾了過去,消失在遠處。
片刻之間,腳下的山坡已經不再是山坡,而是變成了一片驚濤駭浪的海域。山石如同翻涌的海浪一般,不停地升起陷落,地勢每一秒都變得和上一秒不同。
在起起落落的浪潮中,有些建筑的殘骸眨眼間就被吞沒,也有些之前被吞沒的殘垣斷壁從低洼處顯露出來。
奇怪的是,這些之前被吞沒的殘磚碎瓦都變成了某種類似石灰?guī)r一般的質感,仿佛是剎那間經過了億萬年,已經成為了化石。
不過余暉來不及深究這些細節(jié),在翻涌的山石巨浪間,落腳點每一秒都在變化。剛剛還能暫時棲身的地方,一轉眼就消失在山石之下。
余暉借著前方一段只剩下半米的殘墻縱身一躍,用盡全力向著前方跳去。
一瞬間,無形的力量在他的體內回蕩,將他向上托起。
就如同之前抵抗黯淡紅日的引力一樣,抵抗孤星的引力只不過是方向不一樣,本質上就是一回事。
便見余暉掠過半空飛向山坡頂端那座建筑,在下落的瞬間抓住了外墻上的一個凸出點,掛在了上面。
幾乎就在下一秒,腳下的山石如同噴發(fā)的巖漿一般徑直竄起了幾米高,勢如萬鈞般朝他沖來。
余暉趕緊往旁邊一躍,手指扒在不遠處墻壁上的一道幾厘米寬的裂縫處,險險避開了這一擊。
就聽身后一聲巨響,山石形成的巨浪瞬間直接擊穿了建筑的外墻,勢不可擋地沖進了建筑內部。
余暉感覺整座建筑都劇烈搖晃起來,仿佛水面上的沉船殘骸一般,緩緩朝著一側傾斜倒去。
糟糕!這房子堅持不了多久了!
余暉心中一驚,手臂猛地用力,整個一躍而起,踏著外墻的表面向發(fā)著光的那個窗口奔去。
整座建筑都在他的腳下發(fā)出不詳的破裂聲,方才山石巨浪沖擊造成的那個大洞似乎破壞了這座建筑岌岌可危的平衡。建筑上原本已經存在的裂口正在迅速變大,仿佛要把整棟樓撕成兩半一般。破碎的磚瓦就像下雨一樣,紛紛掉進下方的山石之間。
余暉掠過外墻,黑暗中那扇唯一發(fā)著光的窗戶已經近在咫尺。
就是這里了!
余暉一腳踹開斜掛在窗戶外面的金屬圍欄,從窗洞跳了進去。
頓時,那微弱光芒的真面目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一朵莖干細長的白花,就和余暉之前見過的那些白花一樣。
但是特別的是,這朵尚未開放的白花之中,竟然透出一團模糊的光亮來,整個花苞看起來就像是一盞白色的燈籠。
那究竟是什么在發(fā)光?
余暉盯著這朵白色的花苞,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就在這時,白花后面的一個巨大存在猛地動了一下,把余暉嚇了一跳。
定睛望去,只見就在白花的后面,靜靜地存在著一個龐然大物,把從地板到天花板的整個空間堵得紋絲不透。
他之前完全被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吸引了注意力,竟然連這么大個玩意都沒有看見。
余暉點亮掛在腰間的提燈,取下來拿在手里向前照去。
無頭巨人分享給他的視野在室內沒什么作用,所以到了這里他又得靠著手里的提燈來行動了。
提燈的光芒比那白色花苞里模糊的光團明亮多了,一下子把屋里整個空間都照得清清楚楚。
只見在白色花苞的后面,浮現出了一個灰白生物的身影。
它和余暉先前在掉落發(fā)光小方塊的那棟建筑里見到的那個巨大灰白生物差不多大,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那個。除了體型大小的差異外,余暉實在是看不出它們個體之間的差別。
它整個堵在屋子里,不知道是坐著還是躺著。感覺它就像是強行把自己塞進了這個對它來講很是逼仄的空間里,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它此刻是個什么姿勢。
只知道它如同樹枝一般生長的許多條手臂沿著墻壁向著各個方向展開,形成了一個仿佛將整個房間環(huán)抱起來的姿態(tài)。
仔細看去,可以看到它張開的手指用力地抓著四周已經開裂的墻壁??梢哉f如果沒有它努力地維持著周圍結構的完整,這座建筑早就完蛋了。
它看見余暉往前走了一小步,嚇得猛地往后一縮,但是某種不知為何的信念感又迫使它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盡管渾身僵硬,但愣是沒有逃走。
過了兩秒,它開口用艱澀的聲音說了一個字:“……花?!?p> 花?余暉看向眼前的白色花苞。是指這朵么?意思是對方就是為了這朵花才留在這個地方的?
雖然照眼前的情況來看,這也沒什么好值得驚訝的,甚至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但是這棟樓都已經成這樣的危樓了,下一秒說不定就會分崩瓦解。為什么還要在這里死撐,而不是帶著這朵花離開這里呢?
他記得之前曾經見過這種白花被裝在箱子里,可見這玩意是能夠帶走的吧?
余暉特地彎下腰,仔細往白色花苞的莖干之下看了一眼。
乍一看,這花就像是從地板縫里長出來的一樣。再仔細一看,這不是什么地板縫里鉆出來的,它就是直挺挺地立在地板上。
這花的莖干底部壓根就沒有根須。
這也不算太意外,這花的質感看上去本來就介于金屬與陶瓷之間,余暉一直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植物。
可是既然這樣,那之前的問題又來了,干嘛不把它帶走,而是要死守在這里呢?
就在這時,對方緩緩開口道:“……不能走?!?p> 不能走?什么意思?是這花不能帶走?
余暉伸出一只手,試探著握住了眼前白色花苞的莖干。他抬頭往巨大蒼白生物的方向看了一眼,發(fā)現對方并沒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于是便輕輕試著挪動了一下手中的白色花苞。
出乎意料,這株花苞非常輕易地就被他從地板上拿起來了。雖然出于謹慎他只挪動了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可是照這個情形來看,要繼續(xù)移動這株花苞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
余暉疑惑地朝巨大灰白生物望去,見對方仍然沒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便大著膽子把這株花苞往旁邊移動了一段距離。
就在這時,變化出現了。
花苞里那團模糊的亮光消失了。
余暉一驚,下意識地把白色花苞放回了原位。頓時,光團又出現了。
余暉瞇了瞇眼睛,再次移開了花苞。
果然,亮光又消失了。
他伸手在白色花苞原本的位置摸了摸,什么都沒有。
他再次把白色花苞放了回去,光團又出現了。
余暉沉默了幾秒,猛地恍然大悟。
這團模糊的亮光不是存在于這個維度的東西。
它既在這里,可它又不在這里。
白色花苞可以使它現形,或者說,可以映射出它在這個維度的投影,卻沒有辦法把那團亮光帶到這個維度來。
這就是巨大灰白生物只能死守在這里,無法離開的原因。
因為它沒有辦法帶走一個不存在于這個維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