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竹青娘抱起米粒大小的黑色種子,奮力把它舉過頭頂。
一時間,天地震動。下一個瞬間,便見鋪天蓋地的黑云如同倒放一般,洶涌地朝著種子之中回溯。
轉眼間,滾滾黑云一掃而空,便見頭頂夜空突然一片明朗,點點星光與反射著陽光的蒼明星浮現在深邃的天穹之上,平靜地灑下淡淡的銀輝。
左銘掠過半空,接住了從上方掉落下來的蘆野和竹青娘,降落在了先前那個殘破的樓頂上。
一時間,整個荒城寂靜無聲,滿城的燈火幾乎全都熄滅了,橫七豎八的廢墟在星空下顯出一種奇異的靜謐。
竹青娘捧著手中的黑色種子,方才再一次蛻皮之后,她的體型又縮小了一圈。她無言地注視著六棱錐形狀的黑色種子,愣愣地似乎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那漫天的雷電與黑云竟然就這么消失了,頃刻之間全都回到了這顆種子里。
就這么一顆米粒大小的種子,誰能相信其中竟然蘊含著如此巨大的力量?
不知不覺間,遠方的荒原盡頭升起了第一縷陽光,透亮的陽光蓋過了殘留的點點星光,灑在了一夜之間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荒城之上。
斷崖之上,修復一新的極陰之獄也迎來了這新一天的陽光。
便聽一聲巨響,新任典獄長風緒一腳把旁邊的椅子踹飛了出去。椅子越過房間,咚地一聲砸在了墻角,頓時散了架。
“混蛋!”
那個越獄的家伙不僅還活著,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荒城?!
一時間,風緒不由得暴跳如雷。
本來之前兩個月沒有余暉的任何消息,他心里還抱有某種僥幸的心理。就算沒辦法把這家伙活捉回來,他自己死在外面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算是替自己省了不少功夫。
反正都是在極陰之獄地下九層關了十年的重刑犯,什么時候死在牢里也可以解釋得過去。到時候做點手腳,想辦法偽裝成他的尸體就行了。
沒想到這家伙居然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還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風緒怒不可遏,暴怒間突然腦中想到了什么,猛地扭頭朝一邊望去。
站在一旁的年輕獄卒冷不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縮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墻上的一張貼紙,生怕正在氣頭上的風緒把他當成出氣筒。
便見風緒氣勢洶洶地沖向典獄長辦公桌,從桌子內側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本極陰之獄的內部結構圖的小冊子,展開翻找起來。
一旁的年輕獄卒不由得投來一絲疑惑的眼神,風緒雖然是新來的典獄長,但也已經在這里待了兩個多月了,如果是平常要去的地方,怎么著也不至于還要看內部地圖吧?
他到底在找什么?
風緒似乎感覺到了來自年輕獄卒的視線,突然抬起頭來,朝對方看去。
對方嚇了一跳,趕忙移開視線,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到。
風緒警告性地瞪了對方一眼,把典獄長專屬的這本內部結構的小冊子揣進懷里,轉身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年輕獄卒看著風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心里另一個地方卻又莫名地生起了一絲不安。
風緒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見風緒獨自一人照著小冊子上的指引,在規(guī)模宏大結構復雜的極陰之獄里,找到了一個非常隱秘的小門。
這道小門乍一看幾乎就是墻上的一道淺縫,不知道的還以為只不過是普通的墻磚接縫。不過仔細一看,果然在這道門縫的中央,有一個淺淺的凹槽。
這個凹槽大致是個三角形,不過三個角的尖頂處并不是尖銳的直線,而是輪廓比較圓潤的弧線。這個三角形的內部也并不規(guī)則平整,隱約可以看出一些粗糙的起伏輪廓。
乍一看,就像是墻角處不小心被磕掉的一小塊墻皮。
不過在明白的人看來,這個不起眼的凹痕卻是個一看便知的標識。
便見風緒小心翼翼地在制服的腰帶上按了兩下,腰帶中央那個裝飾性的金屬圖徽突然掉了下來。
他拿起這個圓形的金屬圖徽,圖徽的中央有一個類似三角形的圖案,三角形表面還有一些繁復華麗的雕刻花紋。
風緒把這個圓形圖徽往墻縫上的凹痕處輕輕一放,果然,嚴絲合縫地貼上了。
風緒嘴角露出一絲有些興奮的笑容,神情警惕地回頭望了一眼,確認身后走廊上空無一人,這才用力把圓形圖徽按了下去。
便聽一聲輕響,眼前的墻縫突然朝著兩側打開,后面出現了一個小房間。
房間墻壁上的裝飾看起來充滿了年代感,空氣里有一種沉寂的味道,似乎已經許久沒有人打開過這個房間了。
不過也許是因為封閉得好,房間里幾乎沒有灰塵,只是墻壁和地板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有些褪色。
房間中央正對著門口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張椅子,看起來材質還不常見,價值不菲的樣子。
風緒走進去之后,房間的門便在身后重新消失了。他往四周看去,發(fā)現兩側的墻壁上掛滿了方形的畫框,幾乎從天花板一直到地板。每個畫框的中央都是一張寫實的畫像,看起來神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
他很快便眼尖地發(fā)現,自己的畫像被掛在進門右側墻壁靠邊的位置。在畫像的下側,緩緩地浮現出了一個黑色的圓形標記。
風緒有些奇怪地左右打量了一圈,發(fā)現在其他的個別畫像上也出現了同樣的黑色標記。
大致數下來,在這些不知名姓的男男女女中,大概只有五個人的畫像下面有同樣的印記。
其中一個是一名白發(fā)的女子,雖然白發(fā),但顯然不是老人,畫像上看起來大概在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的年紀。
之所以對她印象這么深刻,是因為其他的畫像雖然角度各異,但至少都露出了大半張臉,大概是為了記錄畫像主人的真實相貌。唯獨這名白發(fā)女子在畫像上卻是個半側面,并且是正正好好的左半邊臉,顯得十分特別。
為什么只有她的畫像是這個角度?而且那黑色的標記又是代表什么?
風緒心中不由得十分疑惑,若有所思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一不留神絆到了身后的那把椅子。
沒想到這椅子比想象中的重多了,這一下非但沒有碰倒它,甚至沒有讓它挪動半分,反倒是風緒自己被絆了一下吃了一驚。
他回過神來,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沒錯,他可沒工夫在這里關心這些畫像!
想到這里,風緒趕緊從懷中拿出了之前從辦公室里帶出來的內部結構圖,就近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仔細察看起來。
進入這個只有典獄長才能打開的房間之后,接下來應該……
就在這時,突然,整個房間一震。
風緒一驚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還以為是房間塌了。
他一手按住椅子的扶手,一只腳已經邁了出去,整個人一瞬間已然是半起身的狀態(tài)。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房間是在勻速下降。
風緒愣了愣,緩緩坐了回去。
原來這個房間其實是個升降梯,看來,只要坐在房間中央的這把椅子上,就會自然觸發(fā)機關。
很快,升降梯就到達了目的地。
眼前的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在風緒的前方出現了一個封閉的巨大空間。
只見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里,鋪設著透明的地板。地板上的燈就像是能感應到風緒的存在一樣,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了起來。
憑借地板上的這些燈光,可以清楚地看見透明的地板下是一片死寂的湖水。湖中整整齊齊地沉著無數口白色的棺材。
這些棺材像是方方正正的盒子一樣,與長度相比起來,盒身顯得很扁,似乎高度剛好只能夠讓一個人躺進去。
仔細看去,每口棺材的右上角還有一個數字,似乎是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