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昀正在開車前往汽車站的路上,掛了電話,臉色更黑。很快他就到了車站,把車停好,找到了阮清苓。
她拎著個箱子,站在車站一角,頭發(fā)亂糟糟的,身上也有灰,一邊白皙的小腿上,幾道血印子,腳踝也有些青紫。這么個年輕漂亮、身材又極好的姑娘,這個模樣站在亂糟糟的車站里,引來許多人注目。
陳慕昀跑過去,接過箱子,摟住她的腰,沒好氣地問:“怎么回事?”
阮清苓抬頭看他,眼淚汪汪的,巴掌大的臉,仿佛沾著露水的花瓣,第一句話卻是:“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陳慕昀原本煩躁的心,倒是軟了幾分,語氣也緩和了些:“你在電話里都哭成那樣了,人在懷城,我能不管?”
阮清苓的嘴這才一撇,把臉埋在他胸口,哭道:“我被一個電動車撞了,那人還很下流地看著我,撞了就跑,嗚嗚嗚嗚……太壞了,我好怕啊哥哥?!?p> 陳慕昀皺了眉頭,又看了看周圍,這角落里似乎沒有監(jiān)控,真去追究他也懶得折騰,拍拍她的背,哄道:“好了,這里來來往往人這么多,我會想辦法托人看能不能把這人抓到。現(xiàn)在我先帶你找個診所上藥?!?p> 阮青青伏在他懷里點頭:“可是誤了班車怎么辦?末班車已經(jīng)走了。”
“明天上午有沒有課?”
“沒有?!?p> “那先跟我回去,坐明天早上的班車走?!?p> ——
阮青青是真不想和駱平江再有任何牽扯,一牽扯她就煩躁。但她知道,陳慕昀說得有道理,駱平江是比他更合適的人選。而且現(xiàn)在,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短暫的沉默后,她抬臉笑了:“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了?!?p> 駱平江的神態(tài)輕松平靜:“小事?!?p> 兩人往院內(nèi)走,他問:“有對方的資料和合同條款嗎?我先抓緊時間看看?!?p> 阮青青苦笑:“沒有。”
“沒事,那就見機(jī)行事。你心里有沒有個底價?”
阮青青搖頭:“我對這邊的價格一點都不了解,而且,不光是賣房子的問題。我們這個托養(yǎng)中心,雖然是民營的,自負(fù)盈虧,但還是半福利性質(zhì)的……”
他說:“這個我清楚?!?p> 阮青青一怔,繼續(xù)說道:“……所以我還要考慮這些孩子的未來,還有那些員工,都跟了中心很多年,我覺得雙方應(yīng)該共同協(xié)商,給他們找一個妥善的出路,至少不能比現(xiàn)在差。但是我自己也沒想好,用個什么樣的形式和辦法。”
駱平江望她一眼,似在認(rèn)真傾聽,又似在深深打量。阮青青避開他的目光。
“我明白了,好辦?!彼f,“既然你沒想好,就讓他們?nèi)ハ?。他們是本地地產(chǎn)商,門路肯定比你多,要求他們把這個后續(xù)安置方案也寫進(jìn)合同里去?,F(xiàn)在是他們上門來要買你們的房子,不是你們上趕著要賣。最近這片的房產(chǎn)價格越來越熱了,只要你們沉得住氣,就能占據(jù)主動。筆在你手里,你有一半產(chǎn)權(quán),只要你不簽字,誰也不能賣掉這里。不過,我們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待會兒首先要開誠布公有理有據(jù)地去談,抱著解決問題、共贏的態(tài)度,看能不能談出個好結(jié)果?!?p> 阮青青只覺得豁然開朗,被他這么一說,好像真的不是什么事兒了,主動權(quán)還掌握在自己手里。她畢竟才剛畢業(yè),又不是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對懷城的市場行情更不了解,加之被姨父氣得有些情緒化,現(xiàn)在冷靜下來,心里也有底了。
尤其是駱平江直接把難題甩給對方的、理直氣壯的態(tài)度,竟讓阮青青有點想笑。她想他骨子里還是當(dāng)年那個兵啊,但這念頭一升起,她立馬在腦子里打住。
阮青青:“明白了,謝謝你。”
他說:“你不要老是謝謝謝?!?p> 兩人剛到走廊,鄭濤的辦公室門打開了,他臉上還掛著笑,正要和阮青青說話,就看到了一旁的駱平江。
阮青青說:“叔叔,這是……我朋友駱平江,今天談合同,我請他過來幫我參考一下?!?p> 駱平江:“你好?!?p> 鄭濤:“……你好。青青,你過來一下。”
阮青青跟著鄭濤走到一邊,鄭濤很不高興地看著她:“咱們談合同,很重要很機(jī)密的事,你找個外人過來,不合適吧?”
“合適,我信得過他?!?p> 鄭濤感覺被噎了一下,但也不好強行把人攆走,又問:“他是干哪行的?你這么信任?!?p> “他是做生意的,做得很好。而且,他是陳慕昀的表哥?!?p> 鄭濤這才不說話了,畢竟也算是自己人。
鄭濤看向駱平江,擠出個笑,又對二人說:“行,小駱,青青,劉總他們已經(jīng)到了,咱們進(jìn)去吧?!庇值吐晫η嗲嗾f:“待會兒你們別亂說話,亂答應(yīng)他們什么條件或者提新條件,我對情況比較了解,我來跟他們談?!?p> 阮青青沒吭聲。
三人進(jìn)了屋,這間辦公室不大,沙發(fā)上已坐了三個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鄭濤笑道:“劉總,戴經(jīng)理,柳經(jīng)理,我侄女來了,咱們可以開始看合同了。青青,叫人。這是青青的一個朋友,小駱,陪她來的。”
阮青青卻沒有像鄭濤希望的那樣,恭恭敬敬一個個叫人,而是平平靜靜走過去,朝三人伸出手:“你們好,我是阮青青,托養(yǎng)中心的產(chǎn)權(quán)共有者。”
坐中間的劉總笑了,沒有站起來,但是伸出手,和阮青青一握。旁邊的戴經(jīng)理和柳經(jīng)理倒是站起來,笑著和她握手。
這時,劉總看到了駱平江,有點驚訝,這才站起來:“你是……駱老板?”
駱平江看著他,想了想,似乎想起這人是誰,說:“你是凱華的……劉經(jīng)理?”
從劉總突然降格到劉經(jīng)理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稱呼,笑道:“是啊,上次我還陪我們謝總,去你那兒吃飯。說起來,你們餐廳可真難定位,但是謝總要在懷城招待什么重要客人,還就喜歡去你那兒,哈哈!”
駱平江也笑了:“老謝要過來,我哪次不把最好的位子留著?上次他要的酒,我也給他找好了,一直沒開,就等他下次來試酒?!?p> 劉經(jīng)理笑容滿面:“那是那是,駱老板是我們謝總的忘年交。”
一旁的鄭濤驚訝了,沒想到這駱平江跟對方的老板還有交情,一時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阮青青也沒想到駱平江還有長袖善舞的一面,可再一想,又覺得他開著熙熙攘攘的飯店,就是會這樣,能這樣。
劉經(jīng)理和鄭濤飛快對視了一眼,又含笑說:“駱老板,今天哪陣風(fēng)把你吹來了?”
駱平江言簡意賅:“青青是我朋友?!?p> 劉經(jīng)理哈哈大笑:“那還真是趕巧了,大家都是朋友,一切都好說?!?p> 駱平江:“那是?!?p> 六人落座。
駱平江坐在阮青青身旁,身子微微朝阮青青一偏,阮青青也不知怎的,瞬間心領(lǐng)神會,湊過去,聽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凱華是湘城的公司,主要做商業(yè)地產(chǎn)、對外貿(mào)易、房產(chǎn)中介,比較有實力。他是懷城分公司的一個部門主管,我不熟?!?p> 阮青青:“哦?!?p> 幾秒鐘的沉默后,兩人同時把頭偏開,拉開正常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