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株彼岸花。在忘川邊,她隨著無數的彼岸花在陰風中搖曳,那忘川中的鬼哭狼嚎令她心驚膽戰(zhàn)。
她突然看見幽冥在忘川之中掙扎,無數的孤魂野鬼在撕扯著他。她想去救他,可她是一株彼岸花,她救不了他,就只能那樣痛苦的、急切的看著他,在心里呼喊著他。
幽冥的青衣被那些孤魂野鬼撕得粉碎,他的身體淹沒在了忘川之中。
林月大叫一聲,淚流滿面的醒了過來。
夕陽西下,霞光透過門窗照進屋內,屋中的一切都如夢似幻。在驚懼之中的林月,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一直守在林月身邊的陳夫人,環(huán)兒和阿好圍了上去。陳夫人松了口氣,拉著林月冰冷的手說:“醒了就好?!彼株P心問道:“月兒,可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聽著陳夫人關切的話語,林月慢慢回過神來,她看了看陳夫人慈愛的臉,又看向環(huán)兒和阿好擔憂的臉,忽然幽冥的臉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她想起姮歌把幽冥帶走了。她看著她們,激動的問道:“幽冥呢?幽冥在哪?”
“我們來時只見你在院中躺著,尋遍了也沒找著恩公?!标惙蛉宋兆×肆衷碌氖?,她想給林月一些安慰。
可林月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安慰,她掙脫開陳夫人的手,掀開被子,赤著腳跑到了門外。她沐浴在夕陽之中,秋日的晚風拂動她青色的衣裳。
在涼風的吹拂下,林月看著空蕩蕩沒了幽冥身影的院子,往日那些悅耳的鳥鳴聲現在聽來卻是那么的凄楚。
她抬頭看向天際,天上的霞光無限美好,她卻傷心的哭了起來。她的身邊已經沒了幽冥,她哪里還會有欣賞美景的心思?這曾經和幽冥并肩看過無數次的美景,只讓她越發(fā)的傷感。
陳夫人靜悄悄的來到她的身邊,看著她那傷心的模樣,她心里也很難過。林月在她面前總是有說有笑的,她何曾見過她哭的這樣傷心。她嘆了口氣,勸慰道:“恩公武藝非凡,想來那紅衣女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樣,說不得過些時日,他就回來了?!?p> 林月看向她,帶著一絲期盼的問道:“真的嗎,等過幾日他就會回來?”
陳夫人不過是說的安慰話,她哪里知道幽冥會不會回來。但她卻不想讓林月絕望,她點了點頭道:“外面涼,快進去吧。你這才醒,吹了涼風怕是會受不了。若恩公回來,你卻病倒了,那怎么好?”
環(huán)兒和阿好也勸她:“是啊,姐姐先進去吧?!?p> 林月只好回了屋內。環(huán)兒端了些吃食來,林月雖然沒有胃口,卻也逼著自己吃了一些。天色已晚,陳夫人便回了自己院中。林月又讓環(huán)兒和阿好回房去歇息,她獨自一人呆在屋中。
林月把環(huán)兒關上的雕花木門打開了,風吹得屋內的蠟火明明滅滅。她的臉被風吹得冰冷,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她癡癡的望著暗沉沉的天空期盼著幽冥能突然從天而降。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還是放心不下她的環(huán)兒回來瞧見了,勸著把她扶回了房中,又勸著她躺到了床上。
蠟燭在靜靜地燃燒,蠟淚滴落的同時,散發(fā)的光芒也照亮了黑暗。換了干凈寢衣的林月,孤單單的躺在床上,她摸了摸以往幽冥睡的外側,是那樣的冰涼,涼得她心痛。她看著被子,看著枕頭,看著帳幔,看著屋內的一切都會想到幽冥,想到他往昔的音容笑貌。
林月被思念和擔憂折磨著,在這獨自一人的夜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越是孤寂,她越是想念幽冥,越是想念,她就越覺得孤寂。
林月就這樣痛苦的期盼著,等待著,一夜都未曾閉眼。當黎明來臨,昏暗的屋內變得清晰起來時,一直望著門口的林月才因為疲倦不由自主的睡了過去。
林月病了,整個人燒的迷迷糊糊的,嘴里總是喚著“幽冥”。她這一病就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才慢慢的醒轉過來。她受了涼又憂思過度,病情來的就有些兇猛。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這病大半個月后才算徹底好了。
這期間,她自然是喝了許多藥的,雖然有糖吃,卻并不是幽冥給的了。幾次之后,她就覺得那糖吃不吃也都無所謂了,那藥再苦也沒有她心里苦。
而環(huán)兒看著大口大口喝藥的林月,心里既心疼又擔憂。她心里猜測著幽冥怕是不會回來了,擔心著林月以后該怎么辦。
不止環(huán)兒在擔心,陳府里的所有人都在擔心著。就連陳沖在林月面前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的,而且盡量的不提起幽冥。陳夫人和鄭柔日日來看望她,陪著她說話解悶。林月好了些后,鄭柔又抱著阿團來逗她開心。就連陳子尋也讓陳夫人帶了幾本淺顯易懂又不失趣味的書籍給林月打發(fā)時光。
林月在無微不至的照顧下,關懷備至的呵護中,慢慢振作起了精神。她知道幽冥不能回來找她了,可是她能去找幽冥。她有手有腳,行動自由,他不能來,那她就去。她決定要去冥界一趟。她想先去太平縣,再去找她和幽冥從黃泉跌進的水坑,或許那里可以回到冥界。
陳夫人她們知道攔不住林月,便只好讓她去了。她們原想派些侍衛(wèi)保護她,可林月拒絕了。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夠保護自己,也能夠找到幽冥。
林月一身青衣,一把利劍,騎著快馬離開了京城。那劍是陳沖送她的,她也會些劍術。劍術是幽冥教的。
幽冥知道他們不可能無時無刻在一起,她想要林月學會保護自己。離開京城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要逼著林月練習劍術。林月在嚴師的教導下練習了幾個月的劍術,也算是小有成就,對付幾個平常人是不在話下的。這也是她敢獨自一人去尋找幽冥的原因。
林月在城門外看著高高的城墻,想著陳府里給過她無限溫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人。
林月眷戀的想,等自己找到幽冥,一定會和他一起回來。那時不知小阿團能不能走路、說話了。
她摸了摸掛在腰間的匕首,那是幽冥送她的生日禮物,那時他說讓她用匕首保護自己。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需要用他送的匕首來保護自己了。她又看向掛在馬背上的長劍,想起陳沖送她劍時那副不舍的模樣就笑了起來。
林月揚鞭,馬蹄揚起塵埃,她孤身一人勇敢、堅決的奔向了未知的旅途。
黑夜來臨,林月因急著趕路錯過了客棧。她在一處廢棄的土地廟前嘆氣的想,今夜怕是只能在這里休息了。
她翻身下馬,把手中的地圖放進了包袱里,她把馬拴在一旁的木柱上。木柱旁長滿了雜草,馬兒自顧的吃了起來。
林月從馬背上取下包袱和長劍,上了幾級布滿青苔的石階走到了廟門口。忽然,那廟內傳出一聲響動,是木棍倒在地上的聲音。
她緊張起來,她向內喊道:“有人嗎?”沒有人回應她。她心想著或許只是老鼠。她抬腳進去了,廟內那尊泥塑的土地菩薩慈眉善目地注視著她。她看著那布滿灰塵的菩薩,輕聲道:“打擾了?!?p> 林月話音剛落,便察覺到身后有人,她立馬拔劍刺去。
一個長相和善,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被她刺傷了手,他手中的木棍也應聲落地。
林月沉著臉質問道:“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只當林月如表面上那般是個柔弱女子,那把劍帶在身上也不過裝裝樣子,就想著把她打暈。可現在他卻不敢再那樣想,他邊捂著流血的手背,邊忌憚的往門外退去。
林月雖然表面上一副英勇無畏的樣子,可心里卻是很害怕的。她的害怕給了那個男人逃跑的機會。她心里也只是想讓那個男人盡快離開,可她卻忘了,她的馬還栓在外面。
那男人以極快的速度,跑到馬前,解了馬繩又翻身上馬,打著馬逃跑了。
林月追出來時,那男人已經騎在馬背上了,她想攔也攔不住了。她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賊人騎著她的馬揚長而去。她氣得咬牙,對著那賊人的背影吼道:“我詛咒你從馬上摔下來,摔斷腿!”
她站在原地生了會兒悶氣,她慶幸自己把包袱拿下來了,不然身無分文的她怕是寸步難行。她想著最近的鎮(zhèn)子騎馬也要大半日,走的話怕是要一天一夜,只有等明日看運氣好不好,好的話還能搭個便車,要是不好,就只能步行了。
不過她已經做好了步行的準備。這才第一天就被人偷了馬,這倒霉的運氣,怕是也好不了。
她回了廟內,仔細的檢查了一圈,沒有發(fā)現能夠威脅她的生物。她生了一堆火,坐在火旁啃著冷硬的饅頭。
她想起剛來人間的時候,她和幽冥也在廟里過夜,她也吃著饅頭??赡菚r的饅頭是那樣的好吃,現在卻難以下咽。那時有幽冥在,她還能睡在被子上。如今,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她也只能席地而坐了。
她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火堆,懷念著和幽冥朝夕相處的日子,心里對幽冥的思念和擔憂像外面暗沉下來的夜色一樣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