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這些日子又睡回了榻上。自從她喝醉酒在木樨的床上睡了一覺后,幽冥便不讓她睡床了。
那天晚上幽冥四處尋她,怕她出了什么意外,結果她卻在別人的床上呼呼大睡。幽冥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拿盆冷水潑醒她??伤詈蟛粌H沒有那樣做,還把林月抱回了家。幽冥本想把林月放到床上的,可那時林月剛好醒了,幽冥便改了主意把她扔到了榻上。
房內(nèi)燈火昏黃,林月披散著頭發(fā),學著幽冥的樣子在榻上打起坐來,可沒多久她的腿腳就麻了。她睜開眼活動了一下,看向坐在床上打坐的幽冥問道:“你腿不麻嗎?”
幽冥一動不動,閉著眼說:“不麻?!?p> 林月撇了撇嘴,心想,也是,天天都打坐還不練出來了。
昏黃的燭光照在幽冥冷俊的臉上,給人一種神圣又威嚴的感覺。林月覺得男菩薩就該是幽冥現(xiàn)在這樣,讓人心生敬畏,但又不至于害怕倒想向他靠近。
可是幽冥不是菩薩是魔。但林月覺得是菩薩還是魔并不重要,因為菩薩也有壞的,魔也有好的。人們敬仰菩薩,畏懼妖魔,不過是因為他們心里的偏見。
林月穿上鞋子走向幽冥,很是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了。她邊欣賞著幽冥的側(cè)顏邊說:“你今天和廣白聊得怎么樣?是不是我說的那樣?”
林月之前問過廣白以前為什么要嘲諷幽冥,廣白說他只是想快點見到幽冥,想和他多說會兒話。他以前總愛問一些幽冥回答不了的問題,他每次嘲諷幽冥后,幽冥在知道答案后的第一時間就會來告訴他。他們兩個就這樣一直惡性循環(huán)著,直到幽冥厭煩了不愿意再跟廣白說話。
林月把這些告訴了幽冥,幽冥心里是有些高興的,但他卻裝作不相信的樣子。林月就讓他親自去問廣白。
幽冥的睫毛動了動,腦海中浮現(xiàn)出廣白喝醉酒想要抱自己的畫面。要不是陳沖抱住了廣白,他肯定要一腳把廣白踢飛。
林月見他不回答,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又問道:“你問了嗎?”
幽冥一動不動的回答道:“沒問。”
“為什么不問?”林月面露疑惑。
“已經(jīng)不重要了?!庇内さ恼Z氣很輕松,好像他并不在意。
林月知道他的不在意是因為釋懷了,他相信了廣白并不是刻意要羞辱他,而是用了笨拙的方法來和他親近。
林月用一只手支撐著身體,斜坐著說:“看來你們是和解了?!?p> 這時,幽冥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林月那副不端莊的模樣皺起了眉,開口訓斥道:“坐好了。別人端莊的樣子你是一點都沒學到?!?p> 林月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原來你今天是去看別人的?!?p> “我看別人干什么?我是擔心你才去的?!庇内び珠]上了眼睛。
林月笑著坐直了,把腿也并攏了,儼然一副端莊的樣子。她的目光在桌上越燒越短的蠟燭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憂心忡忡的說:“還是你們好,可以活很久很久,不像我們?nèi)祟悏勖挥卸潭痰膸资??!彼A苏Q劭聪蛴内ふf:“幽冥,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再找其他人陪伴你嗎?”
幽冥睜開了眼睛,轉(zhuǎn)頭看向神色憂傷的林月。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怎么,你覺得我需要人陪伴?”
林月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手說:“誰不需要呢?一個人太孤單了?!彼慕廾鲩W忽閃的在臉上留下了陰影。
幽冥的手從腿上挪到了床上,他青色的寢衣和林月白色的寢衣重疊在了一起,他只要稍微動動手就能碰到林月。他看著林月小巧的下巴說:“孤單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清凈。還有,我不是冤大頭,不會再找另一個人來花錢,來煩我?!?p> 林月被逗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她撇了撇嘴,厚臉皮的說:“錢本來就是用來花的,你不花當然就我來花了。還有,我才不煩呢,要是沒有我,你該多孤單呢?!闭f著說著她雙手叉到了腰上,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幽冥那雙看著林月的丹鳳眼里有了笑意,他挑了挑眉笑說:“那這么說,我還該謝謝你了?!?p> 林月把頭發(fā)別到耳后,看著前方一本正經(jīng)的說:“那倒不用,畢竟我也是拿錢辦事?!闭f完她轉(zhuǎn)頭向幽冥笑著挑了挑眉。
幽冥喜歡林月的笑臉,他覺得那笑容比花好看,好看到讓他心動。他伸手抓住了林月的手腕,感受著她跳動的脈搏說:“林月,你笑起來真好看,你要少哭多笑?!?p> 幽冥眼神那樣深沉,林月慢慢的陷了進去,她喃喃道:“我已經(jīng)很久沒哭了?!?p> “我知道。你不要擔心,你不會死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庇内さ哪粗改﹃鹆衷碌募∧w來。
林月嘴角含笑癡癡的看著幽冥,忽然像是反應了過來一樣,驚訝道:“我不會死?!”
“對啊”,幽冥點了點頭又說:“大概因為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p> 林月高興得站了起來,興奮的看著幽冥說:“太好了,我不會死?!彼肓讼胗终f:“你早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
幽冥說:“我怕你不惜命?!?p> “怎么會,雖然不會死,但是也很痛苦。”林月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后怕的說:“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還害怕?!?p> 幽冥看向林月的下巴,那里堆積著一小塊軟肉。他以前倒是沒發(fā)現(xiàn)。他好奇的伸手捏了捏,手感很好,軟軟的,滑滑的。但他卻開口說:“你長胖了,都有兩個下巴了?!?p> 林月瞬間炸毛了,狠狠的把幽冥的手拍開,惡狠狠的說:“你才長胖了,你才有兩個下巴!”她又瞪了幽冥一眼,撇嘴道:“煩人?!闭f著氣乎乎的回了自己榻上。
幾天之后,林月睡了午覺醒來,迷迷糊糊的倚在窗口看著那些在陽光里綠得發(fā)亮的樹木。木樨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沒有覺得驚訝,而是看著木樨高興的笑了起來,她以為木樨是來找她玩的。
木樨看著林月的笑臉,臉上露出了不舍的神情,她說:“林月,太子殿下來了,我們要走了?!?p> 一身黑衣,正氣凜然的川柏找到木樨時,木樨喝醉了正在那玉器店里拜菩薩。她那不成體統(tǒng),毫無規(guī)矩的樣子讓川柏很是生氣,他狠狠的把她訓了一頓,訓得她酒都醒了。
木樨在心里想,那菩薩真是不靈驗,她要的是一個好脾氣的太子殿下,而她眼前這個兇神惡煞的太子殿下她不想要。
川柏要木樨和廣白立馬跟他回仙界,說人間不是他們該久留的地方。川柏的態(tài)度強硬,木樨和廣白雖然不舍但也只得答應。
林月聽了木樨的話,整個人清醒過來,直起身瞪著眼睛說:“你們怎么突然要走了?”
木樨笑了笑說:“我們在人間逗留得太久了,確實該回去了?!?p> 林月隔著窗子拉住了木樨的手,依依不舍的說:“木樨我舍不得你,你們非走不可嗎?”
木樨點了點頭,說:“太子殿下還在等著我,我不能留太久,他要是找過來發(fā)現(xiàn)你們,你們也不能留在這了。”她看了一眼坐在桌前拿著一本書的幽冥。
林月紅了眼晴抱住了木樨,傷心的說:“木樨,你記得要來看我。”
木樨拍了拍她的背,點頭說:“我會的?!?p> 林月放開了木樨,木樨朝她笑了笑后便離開了。林月悵然若失,傷心的坐在榻上。
沒過多過,廣白也來了。他一身白衣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林月,又看向幽冥說:“我要走了?!?p> 幽冥垂下了眼,淡淡的說了聲:“我知道了。”
看著幽冥的冷淡,廣白傷心起來,他又說:“這次一別,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了。”
幽冥握著書的手用了用力,書頁都皺了起來。他起身看著廣白扯了扯嘴角道:“只要活著總會有再見的那天?!?p> 對于幽冥這個算不上是笑容的笑容,廣白很感動,他笑著點頭說:“我們肯定還會再見的?!彼D(zhuǎn)頭看向林月,林月朝他笑了笑說:“你有跟趙云然告別嗎?”
廣白點了點頭,神色黯然的說:“已經(jīng)告別了,她哭了?!?p> 林月赤腳走到了廣白身邊,安慰道:“離別總是傷心的,但時間一長就會好起來了?!?p> “為什么?是因為忘了嗎?”廣白很是傷心,但他似乎不想知道答案了。他又說:“我還要去跟陳沖告別,我走了?!彼戳丝从内ず螅蚕衲鹃啬菢尤缫魂囷L一樣離開了。
林月看著廣白之前站著的地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離別來得猝不及防,她一時難以接受。
幽冥看著林月發(fā)紅的眼睛說:“你要是想哭就哭吧?!?p> 林月嘆了口氣在桌邊坐下了,搖了搖頭說:“哭不出來,就是覺得傷心。你說,人世間為什么會有離別呢?孩子會離開父母,夫妻愛人也會分開,朋友兄弟也要道別。難道就不能一輩子在一起嗎?”
幽冥把林月白色的繡花鞋放在了她腳邊。林月見了慢悠悠的把鞋穿上了。
幽冥坐在桌邊拿起那本書說:“要是那樣的話,人們就不會覺得親情,愛情,友情彌足珍貴了?!?p> 林月很意外幽冥能說出這樣的話,她驚訝道:“你現(xiàn)在都懂這些了?”
幽冥看向她,面露得意說:“我學東西一向很快。”
林月撇了撇嘴,又問道:“那我們之間是什么感情?”
幽冥認真的想了想說:“我們之間親情、愛情、友情都有。”
林月想起幽冥之前連喜歡都分不清楚,她對“愛情”這兩個字尤為在意。她直勾勾的看著幽冥說:“我們之間還有愛情?”
“夫妻之間怎么會沒有愛情?”幽冥理所當然的反問道。
林月不甘示弱的說:“我們是假夫妻。”
幽冥笑了笑說:“時間一長,假的也變成真的了?!?p> “哼,難不成你還想跟我做真夫妻?”
“難道我們現(xiàn)在不是?”
“真夫妻怎么可能一個睡床一個睡榻?”
幽冥放下書,一副了然的樣子,說:“說了這么多,原來你是想睡床?!?p> 林月一下站了起來,氣呼呼的說:“誰稀罕?”說完朝屋外走去。
幽冥看著她的背影笑道:“你稀罕”,他又點頭說:“這就叫做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