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兩分,一輪在天,一輪在水,將天地渲染地一片白茫茫,勾勒出遠(yuǎn)處靈龜山輪廓。
一艘艘烏篷船帶著霧氣也從陰陽之間返回凈月潭,范陽盧氏和征南將軍府相爭,雖然眼前只是小輩意氣,但也足以讓天下人側(cè)目了。
范陽盧氏這邊的樓船之上,盧真觀看著漫步湖面,舉頭賞月的李長青,“倒是有幾分氣度,可惜做了那將軍府的走狗,何人可為我取其項上首級?”
敖烈越看李長青越覺得不爽快,而且那方暖玉他也覬覦不已,可是暖玉只有一方,于是搶先開口說道,“我有上將霸喜,可取其首級?!?p> 說罷,敖烈身邊一位魁梧大將越眾而出。
他身高一丈,氣息雄渾,臉生龍鱗,手中舉著倆銅錘,銅錘呈現(xiàn)深藍(lán)色,有一圈弧形紋路,即使還沒有揮動,但隱約之間有濤聲傳出。
盧真觀看了一眼,知道對方有一絲霸下血脈,在第二重樓修士中也算勇猛無雙,此戰(zhàn)又在湖水之上,當(dāng)可以制敵,即使不敵,也可自保,拖個平局。
霸喜一落入凈月潭上,頓時一層層墨藍(lán)色波濤起伏,不斷以他為中心激蕩,將遠(yuǎn)處的花船搖曳下無數(shù)燈火。
盧真觀旁邊的人忍不住低聲喝好。
第二重樓是‘鍛真’的過程,修士凝聚的真意和靈臺結(jié)合,成為屬于個體的法理規(guī)則,想要入第三重樓,就必須將這法理規(guī)則擴散,由內(nèi)而外,影響一片天地。
這霸喜一舉一動之間就卷起千頃波濤,加上霸下一族那久負(fù)盛名的龜甲,在這水面上,誰人敢輕易言勝?
霸喜踏浪走到李長青面前,笑著說道,“小子,現(xiàn)在認(rèn)輸還來得及,莫要以為你后面的人能夠救你。”
李長青不理會霸喜的挑釁,他看向后面的樓船,朗聲道,“你們還沒有將賭斗的寶物亮出來呢,莫不是龍宮無寶?”
“這人難不成是瘋了?真以為他勝券在握?”
“我看八成是瘋了,而且是窮瘋了。”
盧真觀旁邊的修士們議論紛紛,同仇敵愾。
敖烈恨聲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家伙?!?p> 但周圍其他樓船的目光投來,他卻不好不亮寶出來。
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他拋出一卷道經(jīng),懸浮于半空中,一時間這片天地之中水行道意更加強橫,讓霸喜如魚得水,“此乃鬼仙臨終所書《坎源水經(jīng)注》,你有命的話,就來拿!”
蜀山劍派的樓船之上,無數(shù)劍意交織,柔似水,烈似火,一位少年劍客忍不住感嘆道,“乖乖,賭這么大?”
隨后他好奇地看向立于船頭的颯爽女修,“師姐,你說他們誰會贏?”
自己這位師姐顧云英出生之時,蜀山天雷紫霞雙劍感應(yīng),被門中長輩視為大興之兆。
顧云英皺起好看的劍眉,“看不出來?!?p> “看不出來?”少年好奇地問道。
“你看那道人腳下的水波?!?p> 少年放眼看去,李長青腳下并非毫無波瀾,而是隨著霸喜卷起的波濤上下起伏,“所以那道人在爭奪地利之時就輸了?”
李云英用劍柄敲了一下自己師弟的頭,“若兩人實力相差巨大,那道人已經(jīng)不屑于爭奪地利了呢?”
“這怎么可能?霸下血脈乃是海中霸主,能搏鯨獵鯊,在水中以弱勝強都是尋常,難道對方已經(jīng)入了第三重樓了?”
“哎呦?!?p> 少年還沒有說完,就又被自家的師姐用劍柄敲了一下頭。
“記住,雖然一重樓一重天,但萬不可小覷天下豪杰,茫茫眾生,總有那么幾個能夠逆而伐天,以第二重樓勝第三重樓的人還是有幾個的,你師姐我就是其中一個。”
少年看著抱劍淺笑,神色得意洋洋的師姐,完了,自家?guī)熃阌珠_始自戀了。
你抱著兩柄仙劍,有幾位第三重樓的真人敢和你爭斗?
不過能夠以第二重樓之身驅(qū)使仙劍,確實有自傲的本事。
凈月潭中,戰(zhàn)斗卻已經(jīng)驟起。
霸喜舉起銅錘,頓時千頃湖水卷起,一時間迷蒙了近處的明凈月色,晃動了遠(yuǎn)處的萬千燭火。
那卷起的湖水形成了旋渦狀的狂龍,帶著恐怖的壓力,將李長青的身影籠罩,蜿蜒的身子一圈圈盤繞,向內(nèi)收縮。
湖面上響起如同龍吼般的巨響,湖底的游魚們從假寐中驚醒,源于血脈的壓制讓他們四散而逃,但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逃。
觀戰(zhàn)的眾人們神色凝重,暗忖自己在李長青的位置上該如何應(yīng)對。
但絕大多數(shù)都默默搖頭,不知道那青年道人是輕敵,還是毫無還手之力,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似乎勝負(fù)已分。
波濤內(nèi)部,李長青神色如常地看向周圍深黯的浪墻,一縷縷瑩藍(lán)色的光輝如同浮光掠影般一閃而逝。
雖然還沒有到第三重樓,但是對敵之時,借用環(huán)境,創(chuàng)造出一個封閉的空間,模擬紫府,用水行靈氣驅(qū)散其它種類靈氣,從而壓制敵人的道意,確實別出心裁。
不過畢竟不是真正的紫府,這卷起的浩瀚水行靈氣乃是天地之力,若遇到真意更加強橫的對手,只會平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李長青舉起手中重劍,刺入面前的浪墻,如同孩童用樹枝撥動水花般隨意。
隱匿在浪墻中本來已經(jīng)勝券在握的霸喜內(nèi)心中沒由來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這恐懼不知從何起,不知從何消,仿佛從外在的天地之中直接映射到他心間。
裝神弄鬼!
霸喜眼中厲色張狂,壓制住內(nèi)心恐懼,對方恐怕會某種心神攻擊之術(shù),自己絕對不能夠在此時生怯。
他手中那兩柄巨型銅錘落下,銅錘之上散發(fā)著幽藍(lán)的光輝,極寒極重。
世人皆知霸下一族,卻很少有人真正見過霸下。
因為霸下通常生活在大海的極淵處,那里恐怖的壓力可以輕易摧毀鋼鐵,而壓力卻只是平常,更加恐怖的是淵眼而生的極寒之力。
若演化到極致,乃是北冥歸墟,萬物凋零的破滅。
銅錘一前一后壓下,一層層水花如同鏡面般破碎,隨后凝固,生長,就像是生于冰晶中的樹。
此錘,當(dāng)能殺敵!
霸喜看著周圍緩緩生長的冰晶,笑容越發(fā)殘酷,轉(zhuǎn)而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長青,似乎下一刻對方就會被錘成一灘肉泥。
突然,李長青刺入浪墻中的重劍上挑,帶著一重重波浪,黏住霸喜先至的右錘。
不可能!
霸喜眼中狂喜化為驚怒,對方在極寒極壓之下,怎么可能后發(fā)先至?
他眼角的目光無意間瞥向身旁仍然在緩慢凝結(jié)的冰晶,突然,一個驚恐的想法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
不是對方變快了,而是這方天地變慢了!
李長青神色平靜,手中劍勢仍然從靜化動,不急不緩。
但陰陽相對,自然動靜也是相對的。
他快一點,這方封閉的空間自然就會慢一點,這就是動靜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