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金剛亥母
“法師救我！”
“求你！”
“救救我！”
慶陽嘴唇迅速開合，口中吐出一連串字句。
驚恐讓他的面龐變得猙獰，滾滾淚水肆意攀爬于這張面孔上。
而面孔之下，慶陽的脖頸皮肉卻擰成了麻花，多處皮膚因?yàn)椴豢叭绱耸芰Χ`開，顯出其下猩紅的肌肉，鮮血順著創(chuàng)口灑滿了他的后背。
他的頭顱是被硬生生擰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
從身前擰到了腦后！
大量的、陰冷的死氣從慶陽體內(nèi)噴涌而出，在其周身縈繞。
“法師——”
慶陽雙目努力睜開，幾乎要把眼眶撕裂！
同一時(shí)間，蘇塵一手拽著招娣，一手拖著徐謙，生靈血?dú)饪M繞周身，讓他這具羸弱的肉身多了些微氣力，他拖拽著兩人，直踉蹌后退！
哐當(dāng)！哐當(dāng)！
桌椅撞翻一地！
自慶陽體內(nèi)溢散的不只有滾滾死氣，更有那種類似于各家各戶窗洞內(nèi)飄出的氣味。
正因?yàn)樾岬搅诉@種氣味，蘇塵才果斷拖拽著兩人后退，遠(yuǎn)離慶陽！
這個(gè)和尚本就不值得救。
更何況，今時(shí)的‘慶陽’是否還是從前那個(gè)慶陽，尤未可知！
‘慶陽’目視著蘇塵帶著兩人遠(yuǎn)離自身，睜大的雙目忽然收斂，猙獰的表情化為陰沉，其勾著嘴角，笑容詭異：“法師，竟是這般見死不救之輩？”
嗤！嗤！嗤！
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里特有的氣味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從各家各戶的窗戶洞內(nèi)奔騰而至，在‘慶陽’身周化為一道道灰黑氣帶，不斷刺破‘他’的皮膜，捅入他的耳鼻口中，充滿‘他’的身軀！
‘慶陽’矮壯的身軀猛然膨脹起來！
衣衫下的皮膜筋肉被那股莫名氣息撕破，鮮血將灰色僧衣浸染成黑色，又被內(nèi)里鼓脹的血肉撕破。
剎那之間，一尊約有丈高，渾身猶如鐵石雕琢的‘石胎坐像’就立在了蘇塵三人眼前！
這尊坐像雙手合十，身披寶衣，無有任何可以分辨其具體身份的花紋雕塑、象征之物。
而雕像脖頸上，正頂著慶陽那顆相對(duì)于其身而言，顯得格外袖珍的頭顱！
看到這尊極盡詭邪的石胎坐像的瞬間，徐謙已經(jīng)慌不迭跪地叩拜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救苦救難，金剛亥母！”
一旁的招娣見其如此作態(tài)，也忍不住膝蓋一軟跪伏下去，低聲誦念：“救苦救難，金剛亥母！”
他們認(rèn)識(shí)這尊石胎坐像！
蘇塵想及慶法所言。
慶法曾親口說，清河集百姓愚昧，為一尊謗法佛像不斷敬奉香火，終于導(dǎo)致這尊佛像生出了靈性，化為石胎妖魔！
然而，慶法亦言稱此地百姓供奉的謗法佛像，已經(jīng)是一尊無頭佛像。
眼下這尊佛像，若摒去其頸上慶陽首級(jí)，只看身形，哪里能看出半分金剛亥母的痕跡？
而在心佛寺經(jīng)卷記載中，金剛亥母乃是一尊一頭雙面、正臉為美麗女子面孔，腦后則長(zhǎng)了一顆豬頭的空行母！
慶法所言果然隱瞞極多。
就徐謙、招娣的反應(yīng)來看，他們必然見過石胎雕像具備頭顱時(shí)的模樣，正因?yàn)榇耍拍苷J(rèn)定它乃是‘金剛亥母’！
嘎啦！嘎啦！
‘慶陽’的頭顱緩緩垂下，骨肉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它俯視著靠墻站著的蘇塵，臉上覆蓋有一層陰沉的青灰色：“禿驢奪走我之頭顱，我要你們所有禿驢的命！”
頂在石胎妖魔脖頸上的慶陽頭顱，嘴唇一動(dòng)不動(dòng)。
那似是男女交雜的聲音，卻是從石胎妖魔胸腔之中發(fā)出。
話音落地的瞬間，石胎妖魔左手臂猛然抬起，一把抓住頸上頭顱，將之狠狠拋向了蘇塵！
腐朽衰敗的氣息灌注入慶陽頭顱之中，頭顱掠過半空，發(fā)出尖銳的嘯叫聲！
“啊啊啊——”
它的耳鼻口中涌出滾滾衰敗氣息，整顆頭顱在衰敗氣息包裹下迅速干癟萎縮，蘇塵毫不懷疑，若沾染上此種氣息，自身必遭腐蝕！
他立時(shí)將生靈血?dú)獬溆谂坌渲g，盯準(zhǔn)了那頭顱。
在其沖撞而來的當(dāng)口，猛然一揮袍袖！
被生靈血?dú)獬溆呐坌鋭x那猶如一把鐵扇疾掃頭顱，卷裹著頭顱，直接將之掃飛了出去，撞在墻壁上，砰地一聲爆裂成烏黑漿液！
蘇塵的袖袍亦因此被腐蝕出一個(gè)大窟窿，露出了其下枯瘦的右手臂。
同一時(shí)間，石胎妖魔一掌直推而來，封絕了蘇塵所有退路！
“禿驢，我要你死！”
轟！
掌印破空，腐朽氣息于石胎妖魔掌上結(jié)成了厚厚一層甲殼，觸之必遭侵蝕，輕則血肉萎縮，重則性命不保！
蘇塵直面這道掌印。
左手臂上三目水牛踏水火圖越發(fā)鮮艷，掌心悄然裂開，犬齒于裂口中不斷開合；
紫色細(xì)鱗自脊柱骨向外蔓延，層層覆蓋，瞬間爬滿了他的整個(gè)后背。
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轉(zhuǎn)瞬化作決絕：“師兄！
你若再在暗處旁觀，師弟我就要死在這妖魔手下了！”
唰！
蘇塵左掌心裂口彌合如初，后背鱗片縮回脊柱。
“該啊，該啊——”
此時(shí)窗外，響起了一陣大鵝的叫聲。
伴隨著這陣叫聲，一道雪白身影沖入窗洞，猶如柴灰一般的氣息隨那道身影一同灌入房間。
白影身周，根根羽毛豎立。
似柴灰味道的氣息浸潤(rùn)那些羽毛，為白羽披上一層鐵灰色光澤。
唰唰唰唰！
它們猛然飛旋，盡數(shù)斬在了那石胎妖魔直推而來的掌印之上！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白羽似刀切豆腐般割開了石胎妖魔掌印上覆蓋的那一層腐朽甲殼，在其鐵石般的手掌上刻下一道道凌亂掌紋，汩汩腐朽氣息從那些掌紋裂口里流瀉而出。
石胎妖魔連著手掌的那條手臂猛然萎縮了一圈！
它本是石胎，并無痛覺。
但卻知自己在猝然降臨的虛凈攻伐之下，實(shí)力瞬間折損不少，當(dāng)即斷滅了硬撼虛凈的想法，猛然扭身，化作一股黑風(fēng)，就要四散奔逃而去！
腐朽黑氣才是這妖魔的本體。
其既是石胎妖魔，亦是腐朽氣息化妖！
“你走不了！”
就在這時(shí)，屋外響起了慶法的聲音。
隨后，如獅吼般的真言密咒跟著響徹此間：“哈嘛喇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