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官舒拉著白澤幾乎逛遍了整個廣州,還仔細(xì)游覽了一番云慧坊附近的一個村子。
一路的見聞深深觸動著上官舒。
路邊,百姓的生活百態(tài)入眼,入耳,入心:
萬花樓下,一個婦人抱著高熱不退的孩子,在門口等著里面自家相公醒酒,好拿了錢去給兒子瞧病。
賭坊的門口有人輸光了銀錢,被趕出來,又不死心地立下字據(jù),拿自己的女兒做賭注,再次進(jìn)去賭。
一個乞丐為了跟狗搶食,擋了路,被一個富家公子命小廝打得頭破血流。
星輝樓下,幾個乞丐排著隊(duì),等著掌柜施舍剩菜和粥水。
有兩個乞丐在聊天,
“昨日,我見著小黃病死在路上了,被官差拖出城扔去亂葬崗了?!?p> “是嗎?就那個逃荒來的孩子吧,挺討喜的,可惜了!”
“誰說不是呢!本來還有機(jī)會去給賭坊當(dāng)個燒火小廝的,病了沒能去成,苦命啊!”
豬肉攤上,一個婦人為了讓屠戶多給自己些折扣磨破了嘴皮子。
旁邊的饅頭攤上,老板接過一個小孩子的銀子,將四個饅頭包好遞給孩子,慈愛地囑咐他拿好。
客棧里一對夫婦走出來,男人吩咐著身后的丫鬟,“仔細(xì)點(diǎn)照顧夫人,她走路你要扶好,外面有日頭的時候,你要給她遮著。再像昨日那樣讓夫人自己去倒水,我就賣了你!”。婦人滿臉柔情地看著男人,“老爺,我沒那么嬌貴的,是你太寵著我了。你再這么縱著我,讓我變得四肢不勤五谷不識,日后有了孩子可如何是好!”,說著,男人扶婦人上了車,自己也跟著上去,車夫打馬漸漸遠(yuǎn)去。
有酒樓小廝下工后對自己娘子的感嘆,“娘子,我跟你說,咱們窮人也挺好的,像咱們家,我每天回來看見你跟兒子在家等我,就覺得很幸福。你不知道,昨日,我們酒樓有一個老爺擺了五桌酒席,說是新納了一房小妾,家里的當(dāng)家夫人不準(zhǔn),結(jié)果就擺到我們酒樓了,那真是熱鬧。他們一桌的人都說他夫人有失婦德,這種給家族開枝散葉的喜事竟然還擋在門外。那個老爺?shù)故菦]說什么。后來才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第十五房妾室了!嘖嘖……他那后宅,那么多女人,每人幾句話都能趕上戲班子的一場戲了,還真是熱鬧,我真的想想都頭疼,有錢人的日子真是理解不了。還是咱們這樣,平平淡淡的才更安樂和諧?!?p> 又聽到珠寶坊內(nèi)有爭執(zhí)聲,原來是兩位大家小姐在爭首飾,自行開始加價競拍。
路上一個紈绔公子眼神渾濁地攔住了一個大家小姐,一定要人家做自己的側(cè)室,被身后女子的各個一頓毒打,爭執(zhí)鬧大,直接去了衙門。
來到通往云慧坊的路上,從路邊村子走出來兩個婦人,聊著天:
“他嬸子,我扶著你,你慢點(diǎn)。你這身子剛好,可要小心,你家那位啥時候回來?”。
“謝謝大嫂。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當(dāng)初跟著去守了邊關(guān),還是南疆那里,聽說毒物最是多。我這日夜提著心,天天跟佛祖祈禱,一定要保佑他平安?!?p> “真是苦了你,自己在家?guī)е鴤z孩子。”
“沒有,我倒是多虧了倆孩子,我們娘仨都靠著虎頭在碼頭做工養(yǎng)活,這次生病啊,我家丫頭衣不解帶地看著我。我這心里真是太知足了?!?p> “說的是,那倆孩子,很是招人喜歡,村里人都夸贊,你真是命好,真是佛祖庇佑!”
......
窮游了一日,白澤口渴,在村口的一戶農(nóng)家要了兩碗水,一碗自己一飲而盡,一碗遞給上官舒,“舒兒,這水好像是泉水呢,可是救了我這條快要干涸的咸魚了?!?p> 上官舒接過水,一飲而盡,“這水確實(shí)好喝?!?p> 接著,她走進(jìn)院中,拿出一兩銀子遞給這戶的老人,“老人家,謝過你們的水,這個你們收著?!保f完,她轉(zhuǎn)身帶著白澤離開了。
上官舒和白澤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十幾個小孩子,差不多都在九歲左右,被一個中年婦人趕著,那人對孩子不斷拳打腳踢,“你們爹娘既然把你們賣給我了,以后你們就得聽我的??禳c(diǎn)走,要不晚上不給你們飯吃。”
上官舒看到他們的方向,那是百花樓,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會被賣到那種地方。上官舒不能見死不救,于是上前攔下。“這位姐姐,如果我想買這些孩子,不知道你賣不賣?”
那個婦人一愣,打量一番,看見眼前是個美人,眼里習(xí)慣性地露出貪婪之色。
白澤見狀上前,擋住婦人打量上官舒的視線,語氣不善地道,“問你呢,賣不賣?”
婦人又看了白澤好一會兒,裝出為難的神情,“我這買了有大用處的,但是如果二位誠心想買,那給我五百兩吧?!?p> 上官舒回道,“二百兩”。
婦人一口答應(yīng)。
上官舒立即拿出兩張銀票。
婦人剛伸手,還沒碰到銀票,上官舒抽回銀票,伸出另一只手到婦人身前,“賣身契呢?”
婦人在口袋摸索半天,終于拿出十張賣身契。
上官舒見到少了幾張,疑問地望著婦人。
婦人見陰謀被戳穿,訕訕道,“還有幾個孩子的賣身契在百花樓內(nèi),要不你告訴我個地址,等下我再給你送過去?!?p> 上官舒怎么會透露自己的行蹤給這種人,救人要緊,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搭進(jìn)去,沒有賣身契的來路不明之人自己也不能留在身邊。多年的漂泊生活讓上官舒知道,心善的同時也要適時的狠心。于是,抽回一張銀票,遞給婦人一百兩,“那我就只買這十人?!?p> 婦人不情愿地接過銀票,把賣身契交給上官舒。上官舒和白澤核對好十個孩子與賣身契,帶著孩子轉(zhuǎn)頭又折返回了郊外。
就在剛剛路邊的村子里,上官舒找回了那家農(nóng)戶,上官舒把十個孩子留下,并給了兩位老人一百兩銀子做生活費(fèi),讓他們好好照看這些孩子,還說自己以后會再過來,他們?nèi)羰菦]看顧好孩子,自己就會找他們算賬,然后就與白澤回廣州城了。
回到住所,白澤屁顛屁顛跟著上官舒,“舒兒,我們?nèi)コ燥埌桑I死我了?!?p> 上官舒猛地從神游中回神,“嗯,吃飯,吃飯。”
吃飯的時候,白澤見上官舒機(jī)械地動物本能似的吃著東西,心里滿是問號。
吃過飯,白澤終是忍不住,“哎,我說舒兒,你這是被自己救人的義舉感動了,還是把魂兒送去云慧坊了?魂不守舍的,要我?guī)湍阏覀€大師不?”
上官舒白了一眼,“大師,不需要。我需要大獅子,做紅燒獅子頭。”
白澤突然覺得自己頭頂涼颼颼的,然后,渾身一抖,“舒兒,回房聊,我好冷,好冷”,說完,他雙臂抱懷跑向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后,上官舒緩緩開口,開始總結(jié):“我在想昨天的事,畢竟明日就要再次登門,總要好好想想。昨天,我們首先是被人給了下馬威,或者說是不屑。終歸我們太年輕!尤其我們這俊男靚女人神共憤的臉,恐怕被人誤認(rèn)為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胡鬧孩子了。后來,尤其是我說完我的想法后,你看見南宮云那眼神沒?好像被雷劈一樣,怎一個震驚了得。南宮云還算是一個海納百川心胸開闊之人,他可以接受我們的不拘一格,尤其是我一個女人的“超凡脫俗”,但是其他人,怕是,我高估了國內(nèi)人的思想嘍,他們以后怕是會把我當(dāng)妖怪了,我的想法自認(rèn)為正常,但是在現(xiàn)在這番天地間怕是驚世駭俗啊。尤其今天的一天見聞之后,這里真是把男尊女卑演繹到了極致,這里就是一個多收三五斗米的農(nóng)戶都要討個小老婆的地方,我深感我們這條路不好走,但是自己選擇的路爬著也要到終點(diǎn)。老白,你可后悔跟著我?”
看著上官舒投來的愧疚神情,白澤堅定地回答:“我從不后悔,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p> 上官舒又開口說,“老白,或許,以你的能力,在這里,尤其是你男兒身的身份,找個機(jī)會你會扶搖直上,比起跟著我要更容易得到光明的前程。這次怕是我要把你連累慘了。其實(shí),我希望你找到自己的方向,找到真正屬于你的未來?!?p> 白澤怎會不懂,但是現(xiàn)在對于他來說,舒兒就是一切,忙著斂去眸光中悵然,用紈绔的表情看向上官舒,“舒兒,急什么,人生那么長,慢慢享受紅塵萬丈,不好么,我跟著你是享受生活,倒是你,事業(yè)心那么重,你不累么?人生除了家國天下,還有很多有趣的,你每天都這么過,我都替你可惜,浪費(fèi)了你這絕世芳華嘍!”說完,他吊兒郎當(dāng)?shù)淖呋刈约旱姆块g。
上官舒回想著他的話,不可謂不對,但是,她只想活出自己,艱難又如何,不枉此生就好。不過,現(xiàn)在看大慶王朝的形勢,沒有她一開始以為的那般簡單,所以要好好籌劃一番。再想起南宮云,她覺得南宮云可以接受她的想法,就證明他是一個開明之人,或許,注定了這一世還是要抱緊南宮云這個大腿才行。
回房后,白澤思考著上官舒的話,并回想著這兩日的所見,心中思忖,“現(xiàn)在大慶朝的形勢的確對舒兒是不利的,不強(qiáng)勢無法完成她的心中所愿,太特立獨(dú)行恐怕最后還會招來一個紅顏禍水的罪名,畢竟,變革對于皇帝來說都是萬般艱難,更何況是一個小女子。要趕緊建立自己的勢力,暗中守護(hù)舒兒?!毕胫胫?,白澤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