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如今萬里覽風(fēng)月
斷壁殘垣下，一名面容普通的女性呆坐在那里，空洞地眼神如死人般寂靜，在她的身后是一道小小的身影。
迎著月光，身披破舊兜帽披風(fēng)的秦暮，來到她的跟前。
董溫和死寂般的眼神中，恍惚間出現(xiàn)一絲光亮。
“他……怎么樣了?！?p> “死了?！?p> 縱然心中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但這個普通的女人依舊不愿相信。
“你殺的？”
聲音顫抖，卻堅強問道。
對此，秦暮以沉默回應(yīng)。
雖然夜非白不是死于他手，但確實因他而死。
得到答復(fù)的董溫和神色有了一絲變化，雙眼中的升起回憶。
“從幼兒園到大學(xué)，我和他一直是校友。
只是他太優(yōu)秀了，優(yōu)秀到一直忽略我的存在。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喜歡關(guān)注他的一切。
他開心，我也開心。
他悲傷，我同樣難過。
直到蘇如月的出現(xiàn)，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是喜歡他的。
但是他的優(yōu)秀讓我不敢接近，不敢跟他說一句話。
我啊……
太普通了。
可是，日子久了，我也會想。
如果我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甚至……成為他的妻子呢？
于是我答應(yīng)了蘇如月的計劃，在她消失后不斷引導(dǎo)著一切，我才是引發(fā)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兇手。
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我只是想做出一些成績，做出一些……可以和他有所談資的事情。
雖然到后來，非白變了，但是我從來不覺得這是他的錯。
如果有來世的話，我還是會選擇喜歡他，并且努力成為他的妻子?！?p> 董溫和的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后已經(jīng)咬舌咽氣。
秦暮看著這個悲情的普通女人，內(nèi)心沒有任何波動。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對錯，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從董溫和身后抱起那道小小的身影，看著安詳酣睡的女孩兒，秦暮的身影消失在尸群吼叫聲中。
噴泉農(nóng)場，不死農(nóng)場主寢宮。
費歐薩雙眼迷離的靠在床邊，身旁是散落一地的酒瓶。
已經(jīng)退變成人類模樣的不死農(nóng)場主正安詳?shù)奶稍诠撞闹?，或許此刻不應(yīng)該在這樣稱呼他。
他的名字，永遠都只有一個。
當(dāng)秦暮來到這里時，費歐薩的眼淚早已流干。
“幫我個忙?！?p> “幫我個忙?！?p> 兩人同時說道，隨即無聲發(fā)笑。
費歐薩率先打開沉默：“他的尸體不能留在這里。
雖然我們已經(jīng)鎮(zhèn)壓了剩下的農(nóng)場勢力，但是如果有人見到他的遺體，終會出現(xiàn)不好的事情。”
費歐薩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我希望……你能幫我把他安葬?！?p> 秦暮沒有拒絕，點頭答應(yīng)。
“不想問問這是為什么嗎？”
見他答應(yīng)下來，費歐薩難得的露出笑容。
這個原本有著小麥膚色，英姿颯爽的女人，此刻已經(jīng)變得疲憊不堪，就連雙眼中也滿布血絲。
“我沒有探尋別人秘密的習(xí)慣?！?p> 將地上的剩余的酒水倒入口中，秦暮說道：“當(dāng)然，如果你愿意說，我也是個合適的聽眾?！?p> 見他這般，費歐薩搖了搖頭。
她和他的故事，就留給飛舞不盡的風(fēng)沙吧。
“你呢，需要我?guī)褪裁疵??！?p> “幫我照顧個孩子?！?p> “你的？”
“如果我要生孩子，也是找你?！?p> 秦暮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道：“她是三毛妹妹，第三軍團毀滅后沒有地方可去。
思來想去，只有你這里可以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家。”
“放心吧，這里是她永遠的家。”
費歐薩笑道，望著秦暮被破舊兜帽披風(fēng)所隱藏的身材，難得的出現(xiàn)一絲興趣。
“一起做做？”
面對費歐薩的邀請，秦暮恍然失笑，他現(xiàn)在的身體不適合讓任何人瞧見。
“下次一定。”
秦暮認真地看了一眼費歐薩直言拒絕，隨后背起歐文的尸體消失在夜空中。
“下次……恐怕沒有下次了?！?p> 費歐薩看著秦暮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
兩人都沒有說再見，英雄間的送別，有時候一個眼神就夠了。
圓月當(dāng)空，橫亙在沙漠中的巖體上，新立了兩處墳包。
一處僅有墓碑，一處只有碑文。
“不是我不想給你們寫完啊。
實在是現(xiàn)在的身體，確實辦不到這一點?！?p> 累得氣喘吁吁的秦暮癱坐在地上，從印記中取出燒刀子喝著。
“你不是一直都想喝這個嗎？今天讓你嘗嘗?！?p> 秦暮把燒刀子倒在地上，扭頭對著另一個墳包說道：“老頭，也不知道你喝不喝酒。
如果喝的話，你也別見外，酒就這么多，我倆都不夠喝?！?p> 待到酒水倒盡，秦暮靠在墳包上，如同和三毛并肩而坐。
“你說這人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拼盡全力想讓妹妹過上好的生活，可是好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呢？
第三軍團倒了，還有其他四個軍團，哪會那么容易消滅。
你就是智商低，才會到死都想不到這一點?！?p> 有風(fēng)吹過秦暮的臉頰，順著他坑洼不平的面龐飄向遠處。
神性對他的影響正在逐漸擴大。
“你不會這么容易讓我死的，所以別鬧騰了?！?p> 低頭拍了拍胸口，秦暮啞然笑道：“老頭，再聊聊你。
被祂折磨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便宜了我。
你氣不氣？
再跟你說一個事情，你女兒竟然想睡我。
你氣不氣？
哈哈哈哈哈……”
秦暮笑道，眼淚從眼眶中洶涌而出。
笑聲逐漸擴大，伴著風(fēng)聲不知去了何方。
大笑過后便是劇烈的咳嗽，他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
“咳……你們倆……咳，死了都不想放過我？”
秦暮邊咳邊說，到了最后竟然大哭起來。
“死了……都死了。
哈哈哈哈，都死了……”
哭聲持續(xù)了許久，待到風(fēng)聲平靜下來才緩緩消失。
整理了一下兜帽的秦暮坐正身體，自言自語的說著：“雖然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怎么能讓你們看見如此狼狽的樣子，我可是要帶著面子繼續(xù)活下去的?！?p> 秦暮晃著酒壺，里面的燒刀子已經(jīng)重新集滿。
“下次見面……不好意思，下次見不到了。
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卻沒想到能夠認識這么多有趣的人?！?p> 喝著燒刀子，秦暮眼神逐漸迷離。
“好像忘了些事情?！?p> 望著天變泛起的金光，秦暮心中不由的想到，但仔細回憶又不知遺忘了什么。
“時間不早了，我再不回去恐怕這里就有三個墳了。
你們睡好，我……走了！”
說罷，秦暮的身影化作光華消散在空氣中。
背著天邊金光，從極遠的地方?jīng)_來一名女子。
姣好的面龐下是暴露在外的白骨手臂，不顧依附在黑色修身襪上的灰塵，踏著軍靴的長腿在巖體上來回搜索。
感知與視覺同時擴張到最大，可即便如此，也沒有發(fā)現(xiàn)青年的身影。
僅有兩座被昂揚烈陽照耀的新墳，在此靜靜佇立。
望著墳頭上用鮮血雕刻的碑文，女子久久沉默不語。
命運多舛，癡迷淡然。
揮別了青春，數(shù)不盡的車站。
甘于平凡，卻不甘平凡的潰敗。
你是英雄，你是自由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