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弦一柱
都城，風雨已至。
當天蒙蒙亮的時候，阿野從床上掙脫三七懷抱，自顧自跑到街上，不顧漂泊大雨將花盆放在地上。
短手捧起點點水珠灑在樹枝上，枝芽綠意漸濃。
這日雨勢頗大，以往幾個登門找陳功購買鐵具的零星客人早已不來。
這條老街，顯得更加空曠殘敗。
秦暮嘗試背誦《春江花月夜》，隨后開始體悟無字天書，隱約間感覺對一枚字有所感悟。
隨著感悟加深，直到《春江花月夜》持續(xù)時間結束。
雖然沒能直接體悟字體，但秦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領悟。
心情大好下他開始坐在店里雕刻著木雕，三七晃著纖細的小腿看著他。
漸漸的，一個少女模樣躍然而出。
少女一手插腰一手虛指前方，好似在責備著什么。
身后的木柜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少女木雕。
姿態(tài)各不相同，卻有著同樣空白地面龐未曾雕刻。
三七被他雕刻的物件惹得小鹿亂撞，在她看來秦暮雕刻的對象都是自己。
屋外傳來阿野的怪叫聲以及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隨后阿野晃著腦袋跑了進來。
嫻熟的爬上秦暮的身體，抱著他的脖子藏在背后，偶爾露出兩只眼睛，直直的盯著門外。
兩個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秦暮眼中。
瓷娃娃般的身上都穿著淡紅色小巧棉褂，腳上踏著精致的黑色短靴。
兩人正互相拉著手艱難的跨著門檻，面龐如同熟透的蘋果。
秦暮急忙起身，將兩個小孩兒抱進屋內(nèi)。
兩小孩兒在秦暮懷中，與背后的阿野四目相對，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了歡快的笑意。
阿野怪叫一聲，急忙從秦暮背后滑下，一溜煙兒的跑上了二樓。
將兩小孩兒放下，左邊的男孩熟練拉起右邊女孩的手，清脆的和秦暮道謝，絲毫不怕生。
微微一笑，便露出了兩顆虎牙。
而右邊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女孩咬著手指，怯怯的看著秦暮。
在男孩鼓勵的眼神中，聲如細蚊：“謝謝大哥哥?！?p> 隨后眼神直愣愣的盯著，二樓露出的大頭。
秦暮將兩位小孩兒引到木桌上坐好，三七拿出閑暇時間秦暮給阿野做的積木玩具，和他們玩了起來。
兩小孩的注意力，瞬間被精致的積木吸引。
男孩甚至大呼小叫起來，不多時便發(fā)出了歡樂的笑聲。
阿野悲憤看著自己心愛的玩具，被兩個小孩抓在手里。
掙扎片刻后緩緩下樓，悄悄的坐在秦暮旁邊。
發(fā)現(xiàn)這一幕的秦暮啞然失笑，將阿野抱上桌子，讓三七和他們一起玩。
秦暮甚至花了一點時間雕刻了兩個木雕，一只威風凜凜的草原狼，一只靈動的兔子。
在兩小孩兒期待的眼神中，秦暮將兩個木雕遞給了他們，惹得兩小孩發(fā)出了興奮的笑聲。
阿野羨慕的看著這一切，被秦暮輕輕的戳了一下頭。
回身便看見秦暮手里拿著一個雕刻好的巨虎，阿野抱著巨虎咋咋呼呼和他們玩著。
秦暮特意詢問了他們的名字。
男孩叫做一柱，女孩叫一弦。
看著他倆精致的衣服，秦暮大致可以猜到是大戶人家跑出來的小孩兒。
時間就在笑聲中一點一點的度過，約莫著時刻差不多后，秦暮起身到內(nèi)屋開始做飯。
一盤翠綠的青菜，一碟可口的脆黃瓜外加清湯掛面，不多時便被端上了桌。
招呼著四個玩的忘乎所以的小人兒過來吃飯，他們這才念念不舍的離開玩具。
飯后秦暮見兩小孩兒睡意漸濃，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回家，在兩小孩兒如同撥浪鼓般搖頭拒絕。
秦暮只能無奈地抱著他倆登上二樓，命令他倆先睡一會，隨后便帶他們回家。
正當秦暮準備下樓時，卻被一弦拉住了手指。
女孩說話還尚不利索，口齒模糊的央求秦暮將兔子木雕帶上來。
阿野見此邁著短腿跑到樓下，將玩具一股腦的抱了上來。
望著一對瓷娃娃般的精致小孩兒，秦暮悄聲下樓。
三七和阿野坐在屋內(nèi)照顧著他們的安全，伴著熟睡的呼吸聲撫摸著巨虎木雕。
短腿打著擺子，嘴角微微上翹。
秦暮倚在椅子上靜靜看書，屋外雨意不絕，卻也小了下來。
駝瞎子推開門打著哈欠走了出來，拎著二胡本想到街角抒發(fā)一下澎湃的技法。
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老街兩旁站滿了人。
頭戴斗笠，身著黑衣，手持鋼刀。
數(shù)百人靜靜的站在老街兩旁，斗笠下冰冷的嘴角泛著若有若無的冷意。
水珠從上面滴下，砸在地上卻絲毫沒有任何聲音。
駝瞎子睜大獨眼望著遠方，原來不是雨意漸小。
而是這群人的氣場，逼迫著雨水落到了別處。
清脆的腳步聲從街口傳來，一聲聲擊在駝瞎子心上。
數(shù)百個漢子齊齊收刀側身，冷眼望著這位駝背老人。
一只白底桂花傘映入眼簾，傘下是一雙白云鴛鴦繡花鞋。
駝瞎子見狀，急忙捂住自己的獨眼，轉身朝自己屋內(nèi)走去，生怕看見了來人的面龐。
口中還不忘喋喋不休：“死瞎子大晚上的不睡覺瞎逛什么！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困死了?！?p> 秦暮聽見聲響，起身打開側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只白傘。
傘收，一個清秀女子的身影躍然而出。
身穿金邊白云小褂，絲質長袖內(nèi)村，下著純白長裙，白云鴛鴦繡花鞋。
整體的穿著，使得這位女子的氣質無比出塵優(yōu)雅。
清秀佳人，溫婉賢淑。
女子望著秦暮，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
隨后微微躬身清脆的說道：“小女蘇如月，向公子請安?！?p> 秦暮望向街道上佇立的數(shù)百道身影，不動聲色的回禮，隨后將女子請進屋內(nèi)。
女子禮貌地將傘靠在門邊，背著手打量起屋內(nèi)各式各樣的木雕。
秦暮與女子相差一步距離，默默的跟在后面。
“公子木刻技法甚是精湛，真不像當初撞我的那人。”
白傘在她說話的一瞬間張開，直接將小樓隔絕成獨立空間。
秦暮聞言，微微一笑：“小打小鬧而已?！?p> 說罷眼睛卻盯著二層樓梯口，露出的三個腦袋上。
蘇如月見秦暮如此回答也是一笑，玉白葇夷將碎發(fā)攏到耳后，同樣盯著樓梯口。
兩個怯怯的身影緩緩下樓，俏生生的站在女子面前，嬌聲的喊道：“小姑好?！?p> 女子親昵的捏了捏兩小人兒胖嘟嘟的臉龐。
一左一右牽起他們，向秦暮道謝：“感謝公子收留之恩。
天色已晚，家兄甚是著急，就此告辭，還望公子勿怪。”
一弦一柱聽聞此話，雖有不舍但也無可奈何。
一弦抱著兔子木雕小嘴張了張，卻也說不出什么話來，靈動地雙眸慢慢開始變得朦朧。
三七見此蹲下身來，拭去一弦即將流下的淚水，柔聲安慰幾句。
又摸了摸一柱的頭頂，示意他們有空還可以來這里。
兩小孩兒急忙點頭又膽怯的望了望蘇如月，見后者沒有任何反應才破涕為笑。
女子拉著一弦一柱走出小樓，對著秦暮頷首示意。
白傘靈性的跟在后面，為他們遮風擋雨。
屋外依舊大雨磅礴，卻絲毫沒有一滴雨珠落在三人身上。
秦暮望著一大兩小的身影登上了馬車，漸漸消失在街口，搖了搖頭緩緩的將門關上。
這夜總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