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強詞奪理
曹珍蓮的確不喜沈若棠。
一方面，她厭恨沈老太太，恨屋及烏。
另一方面，老太太在世時，曾提過一嘴，說沈家家底大部分歸功于沈若棠。
假以時日，找回這孩子，沈家不但要彌補這些年的虧欠，還要分一半家產(chǎn)給她。
曹珍蓮聽著好笑。
沈家的生意，和一個失蹤十年的養(yǎng)女有什么關系？
怕是老太太發(fā)了癔癥，病糊涂了。
可沈棟之要做孝子，不會反對。
如果不是老太太死得突然，來不及留遺言，曹珍蓮毫不懷疑，自家錢要分給一個外人。
憑什么呢？
可又不能得罪沈若棠。
曹珍蓮揉著眉心，對吳嬤嬤說：“我到底年輕，鎮(zhèn)不住場，你找姨娘們商量吧，她們比我大，自然比我有經(jīng)驗?！?p> 沈府有兩位妾室，都是早年嫁進來的。
曹珍蓮弄不走她們，就因為這兩位生了兒子。
后院看著一片和諧，是有沈棟之壓著。
實際上……
吳嬤嬤頓悟：“還是夫人厲害，奴婢這就去找二姨娘和三姨娘?！?p> 她前腳離開院子，約莫一個時辰后，有人把話傳到冬福耳朵里。
有錢能使鬼推磨。
冬福給了那人幾兩碎銀子，轉(zhuǎn)身進了偏院。
沈若棠聽完，覺得有意思，吳嬤嬤不長教訓就算了，還要拉兩個墊背的，不知哪來的自信。
二姨娘王氏是個愛出風頭的，平日總被曹珍蓮壓一頭，如今碰上硬茬，還不是轉(zhuǎn)頭又來求她們。
所以說曹珍蓮還是年輕，論單打獨斗，不如個十八歲的姑娘。
王氏很是嘚瑟，隔日一早，跑去偏院看了一圈。
所謂知己知彼。
院里的玉蘭樹開得正盛，枝頭高過院墻，再往近湊，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梅香，光這幾棵樹得花不少銀子。
嘖嘖嘖！
再想想自己梳妝臺上廉價的胭脂水粉……
王氏拿出不要臉的潑勁，跑到曹珍蓮的院門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哭出聲。
嘴里喊著：“求夫人做主??！”
這就來了？
曹珍蓮給吳嬤嬤個眼色。
吳嬤嬤會意，挑開簾子，假仁假義道：“哎喲，二姨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哭得這般傷心，快來人！扶姨娘進屋里說話?！?p> 王氏被人扶到曹珍蓮跟前。
曹珍蓮把手里湯婆子遞過去，柔聲說：“姨娘手都凍紅了，先捂捂，有什么話慢慢說，哭壞身子，老爺該憂心了?！?p> 王氏抽噎著，很是委屈：“夫人，您常說要節(jié)約家用，奴家院子里別說樹，連棵草都沒有，可那個養(yǎng)女才回來幾日，種了半院子的樹，她哪來的錢？你給的？”
曹珍蓮搖頭，也很苦惱：“我一貫按月例發(fā)錢，從未有失偏頗，姨娘不信，可以叫賬房先生拿賬本來查?！?p> “老爺說過，賬房的賬只能夫人查?！蓖跏狭⒖套兡?，冷哼道，“夫人莫害我，今兒來，就是想夫人給個說法，為何那沈若棠能鋪張浪費，我們不能?！?p> “這……”
曹珍蓮為難看向吳嬤嬤。
吳嬤嬤趕緊說：“要不奴婢把棠姑娘叫來問個明白，也好還二姨娘一個公道。”
曹珍蓮點頭：“也好?！?p> 一刻鐘后，沈若棠來了。
她本可以隨便找個由頭拒了，可麻煩找上門，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何況，也不是她的風格。
她今天穿的素凈，可王氏一眼就看出她衣服緞面上的暗紋，明顯比曹珍蓮身上的精細很多。
還有頭上羊脂玉發(fā)簪，純白、細膩、油潤。
好玉難求，有市無價。
總之，渾身上下都散發(fā)一個字，貴。
沈若棠問：“姨娘找我何事？”
王氏從震驚中回過神，盯著曹珍蓮，冷笑：“夫人，棠姑娘的穿戴，一個月月例怕是遠遠不夠吧?！?p> “自然不夠。”沈若棠坦然道，“行頭是我從滄州帶來的?！?p> “二姨娘，你看，我沒騙你?！辈苷渖彑o辜道，“人家用自己的，節(jié)省還是浪費，叫我如何管？”
王氏這會算看出來，曹珍蓮拿她當槍使。
今兒要說不出名堂，明天她就會淪為整個府邸的笑柄。
王氏強詞奪理：“穿戴也就罷了，那偏院總不能也是你從滄州帶來的吧？”
曹珍蓮像沒主心骨的，又偏向王氏：“偏院當然是府里的?！?p> “既然是府里的，院子里的土、澆花的水皆是府里的，我們的水只用來吃，她倒好，往地上潑，這不是浪費是什么？”
“澆花用不了多少水?！?p> 曹珍蓮愛莫能助看向沈若棠，仿佛在說“小娘只能幫到這了”。
沈若棠輕笑下，從頭到尾沒把屋里幾個人當回事。
看了半天的戲。
這會該收場了。
沈若棠提議：“不然，姨娘去我院子選幾棵，搬回自己院子里栽種，當我送姨娘的見面禮?！?p> 一棵上好的白玉蘭樹苗，賣好幾百兩銀子。
王氏心里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不客氣道：“現(xiàn)在去？”
曹珍蓮扇陰風：“難得天光好，就現(xiàn)在去吧?！?p> 當家主母首肯了，沈若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王氏白白得便宜，高高興興跟著走了。
她一進院子，直奔白玉蘭而去，邊摸樹干，邊咂舌，好像摸著白花花的銀子。
沈若棠笑道：“姨娘看中哪棵只管說?！?p> “就這……”
話音未落，突然有人從背后大力抱住王氏，她驚叫一聲，緊接著天旋地轉(zhuǎn)，被扔進土坑里。
土坑一人寬，一人高，轉(zhuǎn)不開身，也爬不出去。
“你們！你們！”
王氏仰著頭，就看見踏春拿著鍬往坑里填土。
“埋了我！要出人命的！”她氣急敗壞嚷道，“你們這群小王八羔子！我要告訴老爺，告訴夫人！告你們！”
踏春對著她臉就是一鍬土。
“呸！呸！呸！”
王氏結結實實吃了一嘴泥，邊吐邊嘔，狼狽至極。
踏春在坑邊大笑：“再罵，還讓你吃土！”
王氏嘔了半天，緩了緩，又開始嚷：“沈若棠，你出來！”
眼見踏春又拿起鍬，她立刻閉緊嘴巴。
如此反復，踏春跟貓逗耗子似的玩了幾回合，覺得沒意思，便回了屋。
王氏剛剛在氣頭上不覺得，這會風刮過一陣陣寒意，她裹緊斗篷也無濟于事，凍得渾身直打哆嗦。
叫了那么久，怎么不見人來救她？
平日滿府眼線的吳嬤嬤呢？
也聾了？
王氏終于明白，自己被拋棄了。
可冷是真的冷——
她咬著牙，哀求道：“棠姑娘，求，求你，拉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