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將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加班經歷,乘地鐵到達園區(qū)附近,一路走一路逛,找了間零食鋪子,買了些分裝零食,又在奶茶店訂了幾提風味各異的奶茶。雖說是星期六,但園區(qū)里并沒有因此而顯得冷清,和平時相比,多了好些像我這種不急著趕時間按點上班的人,街道上的行人反倒是比平時多了很多。
在大學里過慣了算不上朝九晚五的生活,雖然經濟上一直不寬裕,但也樂得自在。從未體驗過在上班以外的時間忙于工作?或者說,我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工作時間,因為除去本職的教學工作以外,我不是在搞學術研究,就是在埋頭閱讀寫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也算是個工作狂?
“艾老師,今天也來上班?”
“我買了些零食,幫忙分給大家吧,一會兒還有幾提奶茶送上來。”
剛上二樓,就在茶水間碰到了小可,直接將零食塞給她處理。出乎意料,除我之外,二樓的同事幾乎都在上班。我瞇縫著眼睛,瞄向二樓盡頭李銘藝的辦公室,只見他的房間門敞開著,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講電話。
“艾老師早!”
“早!”
和我打招呼的是翻譯組的同事,由4個妹子組成。我本科的二外是日語,后來因為工作需要,我對翻譯領域也有所涉獵。出于對翻譯組工作的好奇,經過時,我特意放慢腳步,想找機會聊上幾句。
“你們平時是做譯文工作的么?”
“不不,我們主要負責咨詢收集,高翻老師都在隔壁組,他們周末雙休?!?p> “哦?那你們?”
“我們大小周?!?p> “大小周?”
“哈哈哈哈,就是一周六天、一周五天?!?p> “哦,萬惡的資本。”
“沒錯,可惡的李總!”
“哈哈哈哈...”
“艾老師對翻譯感興趣?”
“對,一開始是學術研究需要,很多作品并沒有中譯本,后來是純興趣,咨詢收集?具體涉及哪些方面呢?”
“主要是從各類日文書籍中篩選出適合中國市場的作品,然后做翻譯成本評估,我們也算半個圖書編輯?哈哈哈,主要是篩選想要洽談版權的作品?!?p> “明白了,使命重大!”
“哈哈,褒獎就不必了,我們只要求幫游說李總漲工資!”
“怕了怕了!漲工資就沒有,小獎勵就有!”
李銘藝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我身邊,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手捏著四張展開的購物卡。幾個女孩兒的眼睛里立刻閃出了無數(shù)渴求的小星星,一擁而上,分分鐘瓜分殆盡。
“哎哎?”
我將攤開的手掌伸到李銘藝面前。
“哎什么哎,還沒干活就要獎勵?想得美!干活去!”
“切!小氣!”
2
忙碌了一整天,我終于將人設修改好了。在電腦端登錄了微信,將修改好的文件夾,傳送到了“勞逸結合”群里,供編輯們審核。
“謝謝小艾老師的投喂!”
——秀兒
“差點以為小艾老師不愛和我們玩兒!”
——咔咔
發(fā)消息的是編輯組的另外兩個編輯,那天會上也有出席??聪嗝泊虬?,像是剛剛大學畢業(yè)的學生。這種一開口就自來熟又夾雜著陰陽怪氣的表達方式,我非常不喜歡,但可能是現(xiàn)在小孩子特有的社交禮節(jié)?我這人算不得清高,只是有點輕微的社交恐懼。實在不想應承這種小屁孩兒,我打算裝死裝到底,并沒有接他們的茬兒。
但一想到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有所改變,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心理斗爭之后,我終于放平了心態(tài)。斟酌了字句,發(fā)到群里。
“哪兒有的事情,我只是有點靦腆?!?p> ——可笑
“你們都少貧兩句,快點把人設修改稿看完,各自寫好評價,我也好早點下班!”
——小可
等我表態(tài)之后,小可才冒出來解圍,賊心一個。我能感覺到有我在的地方,大家都沒那么自在,多少有點不想靠近我。我懶得再去花費心思揣度旁人的想法,關上電腦,穿上風衣外套,準備下班。
“有空?”
“No,我要下班了!”
李銘藝適時伸頭出來,以免被他這壓榨員工的老板抓壯丁,我立馬表明“要走了”的堅定立場。
“莫怕莫怕,師哥就邀你吃個晚飯,給面兒不?完事兒了,我開車送你回去!”
“呵呵,說吧,這次我又是什么角色?墊背的?燈泡?還是湊份子的?”
“看你把師哥想成什么人了!就簡單吃頓便飯!”
“……”
雖然心里想著信你個鬼,但確實一個人也沒什么好去的地方。就給他個順水人情又如何?
除了公司的門,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家嘉旺快餐店門口。李銘藝先行進去,一屁股坐在門口的長板凳上,嘴里喊著餓死了,抓起菜單就開始點套餐。我不禁皺著眉頭較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他,很少見他這幅模樣,這還是那個“死了也要講究死相”的李銘藝么?
“你吃什么?”
哈?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寫著“套餐A:土豆燒牛肉配例湯;套餐B:梅菜扣肉配例湯;套餐C:西紅柿炒蛋配例湯...”的菜單。
“我可以只要例湯么?”
“……”
李銘藝看著我咧咧嘴,幫我點了套餐D,打上了兩碗例湯,坐了下來,低頭吸溜著。
這幾天,在“電玩酷”的所觀所感,真的是讓我大長見識。前有紀繁給我點了豬腳飯的外賣,吃得我差點犯了腸胃炎,今天又有李銘藝要我陪他吃配例湯的工作套餐。雖然,我不會做飯,常年吃學校的食堂,但也不是不挑食。不是我矯情,這些速食我的胃真的是受不了。
“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特別不好養(yǎng)!”
看著我反復撥弄著餐盤里的飯,幾經斗爭也始終沒辦法下口,李銘藝白了我一眼。
沒一會兒,李銘藝就耙完了飯,喝好了例湯,坐在一旁,觀看我表演吃飯。秉承著“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原則,我不顧腸胃的反對,總算了將套餐D悉數(shù)吃凈。雖然肚子里已經開始翻江倒海的難受,但我表面還是盡量保持著一貫的平淡。
“工作套餐怎么樣?”
“哈?”
我不置可否地看著李銘藝,不知道他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你現(xiàn)在心里一定在罵我吧?對你的作品吆五喝六,對你的人生指手畫腳?”
終于知道他要干嘛了,這是要對我進行一番艱苦奮斗的教育,先給我來了個下馬威。我雙手環(huán)抱,想聽聽他接下來打算說什么。
“你知道么?很多年輕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基本都在工作,一個星期七天,差多六天都要上班,每天擠地鐵,幾個人合租著公寓,就是為了在海明能站穩(wěn)腳跟。我們背負著大家的期待向前走,這確實是錢的問題,紀繁可以放任你任性,我不能。”
聽到紀繁二字,我心頭一緊,不禁思考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不知道昨天他有沒有回宿舍,還是說已經離開了,去機場接孟嫣然?反正,今天是沒有在公司的。我這次下定了決心要伸出手將他死死地抓住,希望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我無論如何也要試試看。
“懂了么?”
李銘藝中間又講了一大堆道理,但我早已思緒飄遠。難道他就是這么聲淚俱下PUA公司員工的么?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被他看在眼里,一定有認為我是不耐煩吧。在他準備長篇大論繼續(xù)給我凈化靈魂的時候,我適時開口,阻止了他。
“懂了!李總,我以后一定力爭上游,不給公司拖后腿!”
“這還差不多!走!哥哥帶你去下半場樂呵!”
“焯,這不都吃好了么?”
“這就是走個形式,誰想到你還真吃?。 ?p> “焯,你就是個人渣!”
“哎?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可是很傳統(tǒng)的!”
“滾…”
我推開他打算整個壓在我肩上的身體,一臉嫌棄。
3
“嘿,李總!”
在海明極富盛名的“幸福里”酒吧門口,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向李銘藝伸出了右手,李銘藝立刻上前一步接下來。
“趙總監(jiān)!走走,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們公司的簽約作家艾笑?!?p> “艾大作家,久仰大名??!別站著,快進來,我都安排好了?!?p> 李銘藝到底想干嘛?這位中年油膩的“趙總監(jiān)”又是什么鬼?我懷揣著滿心的疑惑走在他們身后,隨后被引進了一件VIP包間。
“給大家介紹下,這位是“電玩酷”的李總,這位是艾作家!”
在趙總監(jiān)的介紹下,包間里的幾位紛紛起了身,一一和我們握手。
所謂VIP包間,有點像KTV的豪華包房。茶幾上整齊的擺放著各式酒水、果盤、糕點,顯然是等我們到了才能開席的意思。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李銘藝也懂我的脾氣,在我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決定甩不甩臉子之前,他暫且還能隨意蹦跶一會兒。也許是對這些人有所好奇,我確實未被激怒。李銘藝也感受得到,今天的局還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也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很快,李銘藝便和這個“趙總監(jiān)”觥籌交錯、把酒言歡起來。其他的小人物,估計僅僅是為了烘托氣氛而出席的。坐在李銘藝身旁的兩個男孩兒,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不停地幫著倒酒,時而在他們的聊天中插上個一兩句,應該是這個“趙總監(jiān)”的下屬。剩下幾個女孩兒,就是純粹的重在參與了,自顧自地吃著水果蛋糕,喝著果汁飲料,偶爾點幾首歌來唱唱,助助興。一開始的時候,還會過來詢問下有沒有我想聽想唱的歌。但想來李銘藝有特別囑咐過,她們也不太敢同我交流,幾次遭拒之后,便也不再打擾我。顯示屏上輪番播放著我們這個年紀才會在KTV唱的老歌,一看就是為了討兩位老總歡心,花了小心思的。
放在平時,我自是無心關注他們談論什么。而今天李銘藝特意叫我來出席,絕不單純,我留心地觀察著他們每個人的言談舉止。
這個趙總監(jiān),名為趙俊,大概三十五歲上下。從一坐下來就不斷地噴云吐霧來看,應該是個老煙槍。和他身份氣質不符的,是他的裝扮。怎么說呢?作為一個技術總監(jiān),如此穿戴,有點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金絲眼鏡,名貴手表,方領POLO衫,熨燙平整的西褲,光面的尖頭皮鞋。講的話呢?乍一聽很高大上,仔細聽來都是假大空。簡單介紹了曾經經手的項目,雖然對于我來說,互聯(lián)網是個完全陌生的領域,但也能感覺到都是些不入流的邊緣項目。怎么說呢,像他這個人一樣,華而不實。就拿此時他正侃侃而談的“早游”項目來說吧,我覺得就是完全脫離實際毫無意義的燒錢玩意兒。如今,在元宇宙已經逐漸由構想變?yōu)楝F(xiàn)實的時代,游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逐漸變成了一種社交方式。就像流行色一樣,潮流一過,就會迅速冷卻,然后就是下一個游戲。一個普通制作成本游戲的壽命,能有半年?一個游戲的生命周期遠不需要劃分出一個早發(fā)試玩的群體,這個群體還沒有培養(yǎng)成熟,大家對這個游戲就已經沒有興趣了。他完全高估了現(xiàn)代人的興趣周期。連我這樣一個遠離社交、常年玩單機游戲的人都懂的道理,他一個總監(jiān)竟然如此短視?誰會愿意在一個封閉的沙盒里待著超過半年的時間?
4
“這人不是很靠譜?!?p> 叫了代駕,將李銘藝塞進后座,我也坐了進去??此麤]什么醉意,我第一時間提醒他。
“叫你來就是這個用途?!?p> 李銘藝坐直了身體,打開了車窗,瞇縫著眼睛吹著風。
“再看看吧,CTO沒那么好找,這人至少履歷不錯,名牌大學畢業(yè),大廠干了五年就能爬到總監(jiān)的位置,總有些自己的絕技吧?!?p> “那還特意叫我來?”
“知道你厲害,你又沒說這人絕對不行,什么價錢什么貨,貨比三家再看看?!?p> “……”
“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我不管,師傅先到海大?!?p> “無情!冷血!”
懶得理他,將他準備壓在我肩上的頭,一把推到他那側的玻璃上,他的頭估計被撞得有點疼,對我沒好氣地撇了撇嘴,但很快就縮了縮脖子,閉上了眼睛。車窗上映出了李銘藝的側臉,雖然睡著,但依然眉頭緊鎖著。我才發(fā)覺身邊的這個男人,并沒有看上去得那樣無所不能、無堅不摧。是人都會有煩惱吧,只是有的人多些,有的人少些,有的人面對煩惱的時候,可以云淡風輕,有的人卻把煩惱看得重如泰山。我曾以為心態(tài)好的人就不會被歲月追命,但漸漸發(fā)覺并非如此。善良的人更容易受到傷害,做人還是要猥瑣一點,太剛硬就容易折斷,這就是貽害總能活千年的道理。雖然這樣想十分消極,但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排解之道。有時候,看著身邊的同齡人都小有成績,在各自的崗位上努力工作獲得滿足,也想放棄過一些所謂的夢想吧。但每次看到還有李銘藝這種人,我就總想要抓住點什么。這世界總要有些永遠都沒辦法安穩(wěn)下來的人,就像李銘藝,他的面前總好像有著一座又一座想要攀登的高峰。父親總希望他能將全部精力放在學術研究上,但我有時候覺得,除了本人,沒人有資格對其他人的追求做出評判。如果李銘藝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呢?夢想什么的,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也沒有適不適合一說。
這樣想著,車已經停在了海大門口。
“走了?!?p> “嗯?!?p> 雖然李銘藝根本沒有睜眼,但我感覺得到他沒有什么問題,這點酒對他這種久經沙場的老戰(zhàn)士,根本就是毛毛雨。
下了車,徑直走進了校門。雨還在下,海明的云就是這樣,看上去根本不會下雨,但就是經過的時候,非要出乎意料地滴上幾滴?,F(xiàn)在頭頂這塊云想來有它自己的想法,打定主意定要陪我一路走到宿舍樓才肯罷休。
經過操場的時候,竟有幾個身著深藍色校服褲子的高中生在打籃球??戳搜蹠r間,已經接近午夜,我突然來了興致,想走過去湊個熱鬧。
“惡心!”
“和你說話真煩!”
“我也這么覺得!”
還未走近,就聽見其中兩個男生對吼了起來,而另外一個男生則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個時候上前,說要加入玩一會兒,肯定會被討厭吧?但我最近就想做些“招人煩”的事情,加快了幾步,搶走了那個男生手里的籃球,三步上籃。
“搞什么??!”
兩個剛剛要撕扯起來的男生突然將全部矛頭指向了我這個不速之客。
“來一局如何?你們三對我一?!?p> “大叔,你就算了吧!”
我沒有理會他們繼續(xù)帶球繞在他們身邊。
“神經病吧!”
“真煩!”
那兩個男生還站著抱怨,另外那個男生似乎是正愁找不到和他們的溝通之道,很快跟上我的腳步,搶起了球??赡苁俏覍毜段蠢希瑤纵喯聛?,那個稍矮的男生完全招架不住,根本碰不到球。剩下的兩個男生終于對我的挑釁忍無可忍,自動組成了一隊,奮力從我手中奪著球。
我好像又回到了清服高的籃球場上,回到了那天,回到了紀繁和林凡想要耗盡一切地拼命上籃的那個夜晚。其實,在紀繁畢業(yè)后的兩年,我一直有偷偷學習打籃球,雖然這是被醫(yī)生明令禁止的。我曾無數(shù)次地幻想過,如果哪一天他回來,我定要好好地和他對決一次。我想告訴他,沒有他的那些年,我活得很好,成長得很好,再不用誰來保護。但當我終于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站在他身邊的時候,我又得到了什么?我改變主意了,既然他不信我,什么都不肯與我分擔,我又何必學習堅強。
隨著猛烈的沖擊,腳下不穩(wěn),我跌坐在了地上,我的心臟因為持續(xù)地運動而狂跳不止,但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雀躍著,我順勢躺在地上,看著星空狂笑不止。
“你瘋了么!”
不知道什么時候,紀繁突然出現(xiàn)了,將我從地上撈起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因為下雨的緣故,地上已然潮濕。我的整個后背被汗水、雨水的混合液體,徹底打濕。
我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厭惡的表情,呵呵,終于開始厭煩我了吧。但沒關系,我就是想要他意識到我并沒有那么好甩掉,我也很麻煩、很脆弱,不比孟嫣然堅強。
被他死命地拽著手臂,踉蹌地前進。從他的掌心里,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迫感,但同時也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少有的脆弱感,我心中無端生出了些許愧疚。我后悔了,突然很想逃走,卻已來不及。
我被紀繁丟進了浴室,任憑他扯掉我污穢不堪的外衣。
“洗好了再出來。”
說罷,他抬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推門出去了。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混雜著失望、恐懼、憤怒的情緒。我一個人靠在浴室的墻壁上,低頭看著腳尖,不受控制地淚流不止。他的話語、眼神處處充滿了刻意,我知道,他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就此死心。但我不能就此認輸,我默默地站直,將衣服一件件脫掉,打開了花灑。
若他知道讓我死心,和殺死我沒兩樣,是否還會如此決絕?剛剛劇烈的彈跳,怎么就沒能讓我原本就脆弱的眼角膜就此脫落呢?這樣他是不是就可以被我永遠地捆綁在身邊?我被自己瞬間暴露出的自暴自棄的情緒嚇到了。難道要做到這種程度么?讓自己變成徹頭徹尾的連自己都厭惡的人?我憤怒地將拳頭擊打在墻壁上,發(fā)出了巨大的響聲,劇烈的疼痛感從指關節(jié)瞬間貫穿全身。
“艾笑!”
不知道是聲音過大,還是紀繁就在門口,反正,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沖了進來,眼睛沖了血一樣紅地注視著我,和我保持著一步的距離,便決心再不向前。
我哀怨地看著他,知道自己這樣看起來像一個傻子,但我對這樣的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啊!太痛了,我太痛了,身體像開了一個洞,一直在流血。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掉的!雖然,一開始我只是希望自己看上去像是更脆弱的那一個,但此時,我是真的脆弱。他已經做出了選擇,我竟然可笑到寄希望于他的動搖。雖然我知道他為了這選擇,一定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但我還是沒辦法就此接受現(xiàn)實。我像是一個撒潑打滾、哭鬧著討要糖果吃的孩子般不可理喻。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努力了。紀繁,我真的盡力了,我喜歡你,喜歡的要死,我該怎么辦?紀繁,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沒有你,我會死的,真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