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執(zhí)念
秦沛欲宣之于口的情意,生生被李含珠卡斷在喉,噎得他難受之極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世,他與她的初次相見竟會是這么一副樣子。跟他之前設想了千萬遍,盼望了許久的見面情景,一點也不同。
李含珠,他前世的嫡妻,她的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
一旁侍立的比玉眼里閃過絲驚訝,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屋子的角落。
秦沛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死死的盯著李含珠。
前世他們的初見,她看著他的眼睛里是有光的。那時候他就知道,她對他動了情。后來她明知他心里念著別的女人,她也不改初衷。
她對他情根深種,甘愿默默地守候了他十年。
前世的他并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暴躁易怒,性情陰冷。自父親過世,他重傷愈后,更是喜怒無常。
當時陪在他身邊的女人是容女。也是在那時候,容女就入了他心。可惜,在他少年時代決定要共度一生的人,最終還是背棄了他。
從此他就厭惡女人,重心都在軍事上。更是嚴于律己、不近女色,勤政。彼時政權混亂,戰(zhàn)亂天災不斷,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正是梟雄崛起的時代。
他雄心壯志,意圖顛覆大夏皇朝,成為新一代的霸主。
而李氏是被李家送來政治聯(lián)姻的棋子。為她父親來贖罪的,妄想撫平他曾痛失至親的痛。
他又不傻,區(qū)區(qū)一女子,竟妄想打動他那顆生啖仇人血肉的心。
因此,他故意冷落了她,洞房當日就沒有碰她,而是睡在書房。讓她徹底淪為下人們的笑話。更遑論之后,他忙于戰(zhàn)事,他們更是聚少離多。
可也沒有妨礙,她依舊愛戀他,默默做好妻子的本分,替他打理家務,侍奉孝敬他的祖母。噓寒問暖,安撫戰(zhàn)后軍屬,散盡嫁妝錢財,只為他治下的失孤百姓生活好過一點。
他其實那時也開始漸漸對她動了心。
他們漸漸有了短暫的相戀,可惜終究敵不過世事難料。
也許是不夠深愛,他們誤會重重。
直到祖母因病過世,容女再次出現(xiàn),并回到他身邊尋求庇護。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們都知道,他和她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婚后十年間的每個日夜獨守空閨的時候,她都是怎么度過的。
他如此壞,所以前世最終他也沒落到好結局。
還有那些血淋淋的事情真相。
他以為的他和她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是如此的荒唐可笑。他寵了多年的那個女人才是蛇蝎心腸,她的家族更是狼子野心。
終究是錯付了。
重生后,秦沛就打定主意,絕不再犯前世的那些錯。
“你別走,我們坐下來好好……”秦沛急切地攔下轉身欲走的李含珠,固執(zhí)地擋在門口。
“讓開!我們沒什么好說的?!?p> 李含珠氣急敗壞的斥責道。
秦沛的話再次被打斷了。他苦笑無奈又不明,為何這一世的李含珠的性格變化如此大。
也許她本來就是如此。畢竟他就從未了解過她的少女時代。
曾經(jīng)的他也不在乎。
看著眼前的人,李含珠羞憤夾雜些許莫名情緒。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戾氣,她提起裙子,用力地踢向秦沛的小腿處。
秦沛不妨李含珠突如其來的動作,不察竟被她踢得一個趔趄,往后退了兩小步。李含珠趁著這個空隙,極快地沖出了屋。
屋內角落中的比玉目睹了全程,他驚得目瞪口呆,也忘了反應。實在是太震撼,所以他傻了。
秦沛抖落了一身的落寞,目送李含珠的背影,怔怔地出神。等回過神后,他才慢吞吞地拍了拍剛才被她踢臟了的地方。
衛(wèi)從看到李含珠極快地沖了出來,他反應極快地跟了上去。溫娘先是往屋內看了一眼,而后急忙跟在在后面焦急呼喚,誤以為出了什么事。
沖出天香樓天字院后,李含珠就停了下來。
她略微整理下方才因飛奔有些弄亂了的衣裙,扶了扶有些歪的頭釵和發(fā)飾。
衛(wèi)從追上李含珠,先是快速的從頭到腳打量了遍,然后才仔細地盯著她臉上神情。片刻后,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大小姐,剛才出了何事?”衛(wèi)從忍不住開口問道,眼里暗含擔憂。
“沒事,我剛才踢狗了!”
李含珠平淡回道,只是語氣滿含譏諷。
微風吹拂過,剛才的憤懣還有心亂也被撫平。猶如風過無痕,李含珠很快就平復了。
“我們回去吧?!?p> 李含珠壓下想要回頭看一眼的想法。溫娘追了上來,她重新幫李含珠整理了下衣裙,給她戴好冪蘺,扶著她登上馬車。
秦沛他沒有追出來。
李含珠坐在馬車上,心里隱約涌出些苦澀。
有時候,想要的東西,想要的人,想要的愛,用盡全部力氣都得不到。而另一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得到的愛就能滿的溢出來……
容女就是如此。
秦沛,她前世的冷情夫君,此時現(xiàn)身長安,其實是為容氏而來的吧?
至于他約她前來天香樓密談,李家有禍,源于幕后黑手貴妃丞相一黨。他的用意,表面上是提醒她避開暗害,又拉攏了她的父親,實則是希望父親能站到太子陣營,為容姝鋪就一條榮華大道。
然后他再暗中干掉太子,與容氏再續(xù)前緣。
怪不得,前世太子死于非命。容氏功不可沒,大夏朝很快就覆滅于秦沛之手。
他們如此般配,可惜前世的她占了他的嫡妻名份。
所以前世她被容姝毒殺,一點也不冤。
李含珠忽然捂住肚子,感覺肚子異常的墜痛。仿佛前世毒發(fā)時,那種痛。她此時渾身發(fā)冷,全身無力,嘴唇漸漸發(fā)白……
溫娘見狀,驚駭非常。
“快!去藥堂?!睖啬锝辜睂囃獾男l(wèi)從吩咐道。
馬車外,衛(wèi)從聽聞,心頓時提了起來。他忙駕馭馬車往長安最大的藥堂醫(yī)館疾馳而去,驚得街上行人慌亂躲避,怨聲載道。
醫(yī)館內,花白頭發(fā)的年邁醫(yī)師細細地給李含珠把脈,又仔細問了幾句癥狀,看了眼李含珠臉上神色。他便利落起身,在桌案上寫了藥方,囑咐藥仆照方搓丸。
“醫(yī)師,我家小姐如何了?可有大礙?”溫娘焦急問道。
“嬤嬤放心,并無大礙。小姐體弱宮寒,多思、夜不成寐,逢葵水將至。難免腹痛如絞,我開了一副調理安神的藥,搓成丸,便于每月口服一粒。如此數(shù)月即可痊愈?!?p> 年邁醫(yī)師語氣篤定的回答。
“那就好?!?p> 溫娘舒了一口氣,提著的心也終于落回胸口處。
一旁沉默寡言的衛(wèi)從聞言,緊捏著拳頭也松開了,臉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只是耳尖處些微紅,不注意看,很容易就忽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