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絆

　　“伊澤塔，千萬要記住，你是百年一出的擁有‘祝福’之力的魔女，得了天地恩澤、神靈寵愛，但命運不會永遠偏愛某個人。劫難終會到來，屆時生死隨意不可定，現(xiàn)在，你得去遠方尋找可以幫助你破局的有緣人了?！?p>　　“母親，我該怎么尋找到那個有緣人呢？”

　　“伊澤塔啊，你的前路如霧氣迷茫，縱使是我這雙能勘破吉兇禍福的魔眼，也實在看不清啊。但是我相信，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其自會現(xiàn)身的?！?p>　　“我不太明白……”

　　母親揉了揉她稚嫩的臉，笑道：“別擔心，你以后自然而然就會明白的。”

　　沒過多久，便有一個陌生的自遠方而來的黑衣男子突然到訪，他帶來了王的詔令和公主的信。

　　王的詔令她不太懂得，大意仿佛就是要村子里有‘祝?！Φ哪巴醵际芊鉃楣鲗俪?。

　　公主的信也很奇怪，紙上空空如也，僅是隨信捎帶了一根金色的頭發(fā)。

　　她小心地拈起那根金發(fā)，清香拂面，如晨時行走山間忽與春風撞了個滿懷。

　　伊澤塔想，公主似乎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之后，從未出過遠門的紅發(fā)女孩離別了村子和母親，與名為貝爾蒙斯的黑衣男子踏上了路程迢迢的旅途。

　　風塵漂泊，直到今夜。

　　伊澤塔在帳篷里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總之就是睡不著。

　　公主今天已經(jīng)來到了附近。貝爾蒙斯是這樣說的。

　　那么，明早就能見到她了吧。女孩摩挲著纏在手指上的金色發(fā)絲，胸前的紅石吊墜也為她悸動的心而發(fā)著微光。

　　少女心事難解時，驀地狂風大作，吹得帳篷搖搖欲倒，在其塌落之前，黑衣男子及時進來，將還未反應過來的伊澤塔帶了出去。

　　大風漸停。

　　黑衣男子把她擋在身后，琥珀色的眼眸由昏暗轉為明亮，神色更是異常凝重。

　　伊澤塔露出半個腦袋，依稀看到了不遠處的可怖景象。

　　黑影忽現(xiàn)，隱天蓋地，遮住了大半月色。

　　人間如晦。

　　它微微俯下身來，看著地面上慌忙奔逃的螻蟻似的人們，發(fā)出尖鳴刺耳的笑聲，卻不知是在嘲弄，還是覺得有趣。

　　想著一個接一個慢慢碾爛，卻忽地將頭顱輕轉，溢滿陰冷血光的空洞眼眶直勾勾地對著那黑衣男子所在的位置。

　　以及他身后的紅發(fā)女孩。

　　好香的味道。它深淵般的巨口流下粘稠的不明液體，正好落在幾個重傷伏地的兵士身上，他們連痛呼都沒來得及喊出，就成了一堆白骨。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先前于鬼蜮聞到的……

　　黑影厲嘯一聲，音波震得眾人東倒西歪，難以站穩(wěn)腳步。

　　然后探出巨爪，攜著滔天兇威抓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手將身后女孩推遠，同時周身綻開火光般的熾烈斗氣，另一只手緊握成拳，向前遞去，緩緩地與黑影巨爪交接在一起。

　　嘭！

　　轟隆之音響起，恍如山崩海沸。

　　————

　　“貝爾蒙斯……”

　　伊澤塔被黑衣男子以無形勁力推到了遠處兵士臨時所結的軍陣中，被人扶起后，擔憂地看著與那道扭曲黑影鏖戰(zhàn)的他。

　　為了避免傷及無辜，貝爾蒙斯一開始便全力以赴，聯(lián)合幾位邊軍出身的術士、武者，試圖逼退黑影，把戰(zhàn)場挪向鬼蜮。

　　黑影卻悠然應對，空洞眼眶中的血光變得愈發(fā)濃郁而陰冷。

　　而更仆難數(shù)的渡過血河的死物也向此處趕赴，張牙舞爪，鬼哭靈笑，如狂潮怒流涌來。

　　一名軍官模樣的騎士跨馬拔刀，疾呼數(shù)聲。

　　“結陣御敵！結陣御敵！結陣御敵?。?！”

　　號令之下，周遭離散的兵士迅速集結，列隊結陣，勉強抵住穢鬼、禍靈的猛烈沖擊。

　　扶起伊澤塔的人贈與她一把短刀，并急切地囑咐道：“閣下快離開這里！”

　　說完就舉著武器同已陷落陣中靠近此處的死物拼殺起來。

　　伊澤塔抖得厲害的小手緊緊攥著短刀，道了聲謝，轉身之后，拔腿便跑。

　　黑影瞥見此景，甚為惱怒，震聲咆哮，想分身擒住這美味，奈何貝爾蒙斯等強者糾纏不止，只得用心語驅使死物追拿。

　　這些畜生可別受不了誘惑竟給我偷吃了！

　　它一面憤懣地想著，一面榨取那已然死得徹底的灰袍巫師先前從鬼蜮中接引出來的幾分力量，意欲盡快解決眼前這些討厭的蠅蟲。

　　好不容易撬動封印，以分身偷渡出界，豈能讓爾等壞了本尊充饑飽腹的謀劃？！

　　伊澤塔拼命地跑著，其后撞開軍陣的穢鬼、浮于半空的禍靈窮追不舍。

　　“母親，這就是劫難嗎？”跑著跑著，腿腳逐漸無力，鬼靈詭音若在耳畔，她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

　　若這就是劫難……

　　一只血肉腐爛的手已經(jīng)快扯住她的裙角。

　　霜光乍現(xiàn)，將之斬斷。

　　面容冷漠的女劍士拉住伊澤塔的手臂向前用力一甩，她竟被直接拋遠，驚呼聲還沒出口，就被弓手精準接住。

　　“玖，帶著她走！”

　　騎士喊道，其與僧侶、儒生一道擋在前方，竭力廝殺。

　　待弓手抱著紅發(fā)女孩順遂地遠去后，他猶自分心笑著說：“這么多穢鬼、禍靈，可得的生命之石定然能補滿這次任務所需還缺的份額?！?p>　　僧侶也應和道：“看這蝗蟲過境似的架勢，夠了，絕對夠了！”

　　儒生溫和地笑，白衫盡污，手筆未歇。

　　女劍士默然無言，直身而立，單手執(zhí)劍。

　　青蛇吐玉。寒氣縱橫，三尺三。

　　方圓之內，生殺予奪，皆如我意。

　　————

　　邊軍大營，將軍帳內。

　　頭發(fā)花白、身材魁梧的男人一邊披衣著甲，一邊向旁邊匆忙傳來訊息后等候的軍官下達命令。

　　“鬼蜮死物暴動襲來？正如陛下昨夜來信所言，唉，真是多事之秋……通知各大隊長，即刻出征！”

　　“是！”軍官應下，正要出去，卻又猶豫道，“將軍，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男人瞪著銅鈴大眼，怒道：“有屁快放！”

　　軍官咳了一聲，才壓低了話音說：“將軍，那位在剛才已經(jīng)領著她的衛(wèi)隊去了?！?p>　　男人聞言，動作頓住，欲言又止，瞪得更大的眼睛里的無奈清楚可見。

　　“唉，多事之秋……”

　　————

　　馬蹄起落無影，裹起塵泥如煙。

　　一隊騎士跨過邊界北線，朝鬼蜮徑直而去。

　　為首的她揚鞭縱馬，神采飛揚。

　　即使萬千鬼靈就在前方。

　　我心光明。

　　騎士們疾馳一百多里，已能遙遙望見數(shù)不勝數(shù)的鬼蜮死物。

　　而在其前。

　　她淺紫色的眼瞳驀然映進躺在尖耳精靈懷里的紅發(fā)女孩。

　　伊澤塔。

　　她心有感念，喚起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伊澤塔也覺察到了遠方投來的目光，抬起頭看了過去。

　　那個奔馬于最前的騎士。

　　她與伊澤塔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沒有穿著華貴的衣裝，也未化著驚艷的妝容，顏色透著暖意的金發(fā)束成團狀不知可否及腰，幾乎無半點可以體現(xiàn)尊貴身份的象征，只是一襲甲衣一白馬。

　　不似公主，更像純粹的騎士。

　　也許，她就是騎士。

　　騎士對著女孩笑了笑，慨然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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