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明星稀......
朦朧的街道上沒有了白天的喧囂,顯得異常寧靜。
偶爾有車輛路過,也是急匆匆的飛馳離去,汽車發(fā)動機的轟鳴聲給這寧靜的夜晚帶來了一陣短暫喧囂,轉瞬間又歸于寧靜。
王凡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在這午夜寧靜的街道上,一邊走還一邊不時的向四周張望,他瘦小的身影被兩邊的路燈光拉的老長,就像一根竹竿似的橫亙在馬路中央。
今天是開學報名的日子,明天就正式上課了,沒想到他竟然把學費和一星期的生活費給弄丟了。
這可把王凡急瘋了,這可是一百多塊錢??!這一百多塊錢對王凡來說可是一筆巨款啊!現(xiàn)在卻被他自己給弄丟了,要是找不回來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下午四點發(fā)現(xiàn)錢丟了,他就從四點一直找到午夜十二點,找遍了今天去過的所有地方,而且找了還不止一遍,最終仍然一無所獲。
其實王凡自己也知道錢丟了基本上就找不回來了,如果自己在路上撿到一百多錢也會悄悄的裝進口袋,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就算撿到錢的是個好心人,想把錢還給失主,但這也要別人知道這是誰丟的錢??!不知道是誰丟的怎么還?難道傻傻的舉著錢一個人一個人的問嗎?
就算撿錢的人把錢交給警察,警察說不定都懶得去尋找失主,主要是錢太少,也麻煩,說不定最后會把錢塞進自家的口袋。
王凡也知道自己這樣找來找去希望渺茫,但他還是認認真真的一遍一遍的找著,也許這樣他的心里才會好受點,因為這一百多塊錢已經(jīng)是家里的所有。
王凡的家在南山里,山腳離縣城也不是很遠,走路也就個把小時,但從山腳到王凡的家里還需要走個把小時,山路崎嶇難行,根本無法使用交通工具,上山下山只能靠雙腿行走。
這樣的環(huán)境下何來的經(jīng)濟收入?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讓這個家庭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王凡的母親在懷王凡八個月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了早產(chǎn),因此王凡從小就體弱多病,三天兩頭感冒發(fā)燒,從出生到十歲的時候藥基本上就沒斷過。
就因為王凡的身體問題父母帶著王凡去過不知道多少家醫(yī)院,市里的大醫(yī)院,縣城的小醫(yī)院,村間的小診所,凡是稍稍有點名氣的都去看過,但就是看不好。
不管是大醫(yī)院還是小診所,所有的醫(yī)生都說王凡這是屬于先天性體弱,娘胎里帶出來的,只能后天進補。
但是醫(yī)生開的進補藥吃了好幾年,進補的偏方也吃過不少,王凡的身體卻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好轉的跡象,就因為給王凡看病買藥不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不算,還欠了外面一屁股的債。
一次次的希望和一次次的失望折磨的這個家精疲力盡,就在王凡十歲的時候,父母終于下定決心,這病不看了。
不是他們不愛王凡了,打算放棄給王凡治療了,而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對醫(yī)院太失望了,病看不好錢還是照樣收,照這樣下去這個家很快就撐不住了。
如果吃了藥王凡的身體稍微有那么一丁點效果的話他們肯定是不會放棄的,就算再苦再難,他們也會繼續(xù)堅持下去,想盡一切辦法讓王凡好起來。
但是殘忍的現(xiàn)實讓他們心力憔悴,既痛苦又絕望。
為了給王凡看病,家里能賣的已經(jīng)都賣光了,欠的外債也都需要還呢。
最后王凡的父親背上了行李出門去打工了,王凡的母親則留在家里,一邊種著兩畝地,一邊打打零工照看王凡。
誰知厄運繼續(xù)籠罩在了這個家庭的頭上,王凡的父親在建筑工地干活時一不小心從三樓摔了下來,不僅摔壞了脊柱,還摔壞了腦袋。
由于包工頭的推諉,不愿出錢,導致王凡的父親未能及時就醫(yī),從而下半身失去了知覺,整個人也變的癡癡傻傻的,最后包工頭也緊緊賠了五千塊錢草草了事。
王凡還記得當時母親用木駕車拉著父親帶著自己去找包工頭理論,沒想到對方不僅態(tài)度囂張,更是直接掀翻了木駕車,讓不能動彈的父親直接滾落在了地上。
更可恨的是對方還打了母親兩耳光,最后一把把五千塊錢甩在了母親臉上,并指著自己對著母親威脅叫囂:
“就這么多,愛要不要,要是還敢鬧事讓你兒子和他老子一樣的下場?!?p> 說完包工頭轉頭看向王凡,臉上露出了一個即殘忍又冷酷的微笑。
那是能讓王凡記憶一輩子的微笑和眼神,滿是橫肉的臉上一道刀疤自眉角斜斜向下,都快到了嘴角,看上去猙獰丑惡,一雙三角形的眼睛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兇光,似要擇人而噬。
這一眼,這一個微笑,讓正在大哭的王凡瞬間停止了哭泣,也嚇的王凡的母親死死的抱住了王凡再也不敢說話,但是她的眼淚卻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流。
記憶的傷痛讓王凡更加的難過與自責,現(xiàn)在才進入九月份,夜里的涼風還是很怡人的,但王凡卻沒有一點點舒服的感覺,反而感覺有點冷。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已經(jīng)放棄尋找了,王凡落寞的坐在了路邊的馬路牙子上,兩手環(huán)抱著膝蓋,下巴撐在腿縫中間,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發(fā)呆。
他消瘦的身影在這昏暗的午夜里就像是一個孤獨的幽靈,顯得那么的落寞,那么的無助。
夜色很美,也很靜,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不僅可以讓人舒緩身心,還可以讓人暫時的忘卻煩惱,靜靜的體會這份難得的孤獨與寂寞。
只是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讓這份難得的寧靜顯得有些不協(xié)調。
有風吹過,幾片樹葉在風中打著轉翻滾著,王凡打了個冷顫,身子哆嗦了一下,雙臂不由自主的把腿抱的更緊了。
忽然一抹紅色從王凡的眼角一閃而過,也許是出于本能反應,王凡微微轉動了一下腦袋,朝著那抹紅色閃動的方向看去。
誰知下一刻王凡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死死的盯著那抹紅色,一瞬不瞬。
王凡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著那抹紅色,也許他是害怕眼睛眨了一下之后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象就消失了。
王凡的呼吸也變的有些急促起來,胸膛更是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的一雙小拳頭也是緊緊地攥著,瘦小的身體都因為激動而輕微的顫抖了起來。
王凡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一下子讓他從失落、懊惱、自責、迷茫的狀態(tài)中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個時候還有什么東西能讓他起這么大的反應?
宜人的夜風輕輕的吹拂著,就像是情人的手在輕輕的撫摸著能摸到的每一處角落。
一張酷似一百塊錢的紙幣在這宜人的夜風中翻滾著,飄蕩著,借著路燈的光亮,紙幣上的圖案都隱約可見。
仔細看去,這竟然真的像是一張一百塊錢的紙幣在隨風翻滾,飄蕩,難道這是上天在憐憫王凡?希望王凡能挽回損失?
終于王凡從激動中反應了過來,他立馬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著這張紙幣沖去,這是王凡有史以來跑的最快的速度,瘦小的身影在雙手擺動間盡顯活力。
只是王凡在沖出去的同時,卻忽略了那由遠而近的馬達轟鳴聲,因為此刻的王凡眼里只有這一張隨風飄蕩的一百塊錢,心里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充斥著,根本就聽不到也感受不到其它。
當王凡的左手緊緊抓住那張一百塊錢的時候,巨大的喇叭聲,刺耳的剎車聲,刺目的遠光燈才讓王凡愕然轉頭。
但一切都晚了,面對著刺目的燈光,王凡下意識的瞇起眼睛,手擋在眼前,緊接著一股巨力襲來,王凡感覺自己飛了起來,然后咚的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此時重重摔在地上的王凡看上去凄慘無比,令人心悸,他的左胳膊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向一邊詭異的扭曲著,斷裂的骨茬更是刺破了皮膚和衣服暴露在了空氣中。
但他的左手還是緊緊地攥著,攥著那張撿到的一百塊錢,鮮血已經(jīng)流遍了整個胳膊,染紅了左手,也染紅了那張一百塊錢。
王凡的右腿更是向上翻轉壓在了肚子上,大腿骨斷裂處的肌肉更是被撕開了一半,鮮血更像是不要錢似的從撕開的肌肉中向外噴涌。
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王凡的腰胸,正左右無規(guī)則的歪曲成了幾個形狀,顯然是脊椎斷成了好幾節(jié),導致肌肉身體也跟著扭曲著。
這樣的情況下王凡竟然還沒有暈死過去!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雖然還沒有昏死過去,但王凡感覺身體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了,想動都動不了了,并且自己的胸口很悶,上面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都非常困難。
王凡張了張嘴,但是卻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其實他的嘴巴根本就沒有動,只是他自己心里想要張嘴說話而已。
緊接著王凡的身體開始痙攣,隨著身體的痙攣,他的嘴里不時的有鮮血向外涌出,這些涌出的血液中還帶著一些細小的碎塊,這些碎塊呈不規(guī)則狀,有絲絲肉感,看上去像是內(nèi)臟。
內(nèi)臟破碎,外傷嚴重,任誰見到這樣恐怖的場景都不得不在心底哀嘆:“沒救了......”
王凡自己也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般,眼淚像是斷了線一樣向下滑落。
而那輛肇事的出租車卻一直停在路邊,半天都沒有動靜,透過車玻璃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青春少女一直想要下車,但卻都被一個中年人在阻攔著。
王凡靜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根本就動不了,他已經(jīng)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在王凡的感知里仿佛是過了幾個世紀那么久遠,還沒有人過來看他,但王凡心里清楚,那輛撞了自己的車還沒有走,因為他還能感受到那兩束強烈刺目的光亮。
王凡不知道哪個撞了自己的司機為什么還不過來看他,送他去醫(yī)院,難道那個撞了自己的人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就這樣慢慢的死去嗎?
本來王凡還是滿懷希望,希望那個肇事司機趕緊送自己去醫(yī)院,但是漸漸的王凡失望了,最后更是絕望了,一絲悲涼涌現(xiàn)心頭。
從小到大他都是在被欺負中度過的,小時候身邊的小朋友欺負,上學了同學欺負,不管對方是高矮胖瘦還是強壯虛弱,他都是逆來順受,從不敢反抗。
更可笑的是就連小小的寵物狗都欺負過他,把他嚇的瑟瑟發(fā)抖,不敢動彈,而狗主人卻在一邊看戲般的哈哈大笑。
這樣懦弱的性格一度讓王凡成為了同學們的開心果,都以欺負他為樂而樂此不疲,越是這樣越讓王凡變的膽小怯懦。
也許是家庭的原因讓王凡從小心里就很自卑,因為和身邊的人比起來他從來都顯得格格不入,很另類,看起來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就養(yǎng)成了王凡凡事都逆來順受的性格,反抗也變成了一種奢望。
但在這一刻從來都沒有反抗過的王凡心里卻產(chǎn)生了一絲憤怒,因為王凡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腦子也越來越模糊,但那個肇事司機卻還是沒有動靜。
四周靜悄悄的,王凡想轉過頭去看一眼那個撞了自己的司機現(xiàn)在在干嘛?為什么不管也不救自己?
但不管王凡怎么努力,他的身體就是一動都不能動,相反因為用力王凡的身體反而抽搐了幾下,嘴里更是又涌出了不少鮮血,血液妖艷鮮紅,給已經(jīng)血淋淋的衣服上又增添了一絲血色。
王凡心里好難受,他還年輕,他還不想死,但現(xiàn)在他卻只能躺在這里慢慢的等死,死亡的陰影和恐懼籠罩著王凡的靈魂,讓王凡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中都充滿了害怕和絕望。
王凡恨??!這個撞了自己的人為什么這么冷血?難道他真的想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這樣慢慢死亡而不管不顧?
王凡心里從來沒有這樣憎恨過一個人,但不管再憎恨他還是無力改變事實,改變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
也許是身體里的血快流干了,王凡的嘴里也不再往外涌血。
漸漸的王凡感覺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了,眼皮子好重,他想睡覺,好想好想就此睡去,也許閉上眼睛以后一切就都解脫了。
這個時候王凡忽然想起了父母,他好想再看父母一眼,對父母說一聲對不起,以后自己不能在他們跟前盡孝了,也不能陪著他們了,希望他們不要難過,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來生,希望自己還是他們的兒子,并且有一個好身體,這樣他們就不用再為自己的身體發(fā)愁操勞了,他們臉上的笑容也就能夠多一些,父親也許就不會癱瘓在床了......
以后沒有了自己的拖累,他們的負擔就能減輕許多,也就不用那么勞累了,只是不知道當他們老了走不動了的時候該怎么辦?會有人給他們二老養(yǎng)老送終嗎......?
想著想著,父母那蒼老中帶著慈祥的面容仿佛出現(xiàn)在了眼前,王凡想抬起手去摸一摸父母那滿是皺紋的臉,那蒼老的臉龐對王凡來說,是那樣的熟悉,是那樣的慈愛,是他丟不下也不愿丟下的深深眷戀......
但是不管王凡怎么用力,他的手就是抬不起來,哪怕是動一點點都無能為力,王凡著急,想奮力呼喊,但他的嘴里就是發(fā)不出一丁點的聲音,就像是喉嚨被什么東西給卡住了。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王凡幾欲瘋狂,而父母那蒼老的臉龐仿佛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
最終王凡還是閉上了眼睛,就在父母的身影消失的剎那,王凡再也支撐不住了,他帶著強烈的不甘和悔恨離開了,離開了這即冷漠又無情的世界,離開了這讓他即憤怒卻又深感無力的世界,離開了這讓他即留戀而又不舍的世界......
兩行血淚順著王凡的眼角滑落,給他本就血跡斑斑的臉上又增添了兩道不起眼的血色痕跡。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王凡閉上眼睛的這一刻那輛撞人的出租車副駕駛的車門才砰的一聲被打開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嗖的一下從車里竄了出來,雙腳剛一落地就朝著王凡這里跑來。
隨后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也從駕駛室這邊走了出來,這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站的筆直,雖然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褲,但顧盼之間頗有氣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出租車司機。
中年男子下車之后也不見有絲毫的慌亂的跡象,下車之后他并沒有理會王凡這里,反而向四周張望起來,他神情肅穆,仔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周圍的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也許剛才在車里他沒法細看,所以此時看的分外仔細。
“媽啊......”
一聲驚恐的尖叫聲突然在黑夜里響起,中年男子心里一驚,顧不得再繼續(xù)查看,急忙轉身朝女孩這里跑來。
女孩此時正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嘴巴,臉色煞白,渾身顫抖著,她煞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愕和害怕,眼睛里更是流露出滿滿的不可置信。
中年男子以為女孩只是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所以他把女孩緊緊地摟在懷里連聲安慰。
安慰的同時他自己也朝王凡哪里瞄了一眼,由于汽車遠光燈的緣故現(xiàn)場的場景可以說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只這一眼,中年男子原本毫無波瀾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驚容。
因為現(xiàn)場太慘烈了,讓人簡直不忍直視。
中年男子摟著女孩的手臂緊了緊,眼中閃過一絲懊悔,似乎后悔不應該讓女孩獨自一人跑過來,這樣慘烈的情景就連他自己都不忍多看,更何況是懷中的女孩子呢!
女孩在中年男子的懷里似乎找到了一絲安全感,顫抖的身軀慢慢緩和了下來,現(xiàn)在的她根本就不敢朝王凡哪里多看一眼。
她把腦袋深深的埋在中年男子懷里,手指卻指向王凡,聲音顫抖:“他......他......他......”
由于緊張害怕,女孩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妮兒別怕,爸爸在這呢,不會有事的?!?p> 中年男子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頭,嘴里柔聲安慰。
父親的安慰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叫妮兒的女孩終于把話說完整了:“爸......他......他是......我......我同桌王凡?!?p> 這句話說完妮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頭一把抓住中年男子的胳膊急道:“爸,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這句話妮兒說的很利索,也很急促,說明她此時的心里是何等的著急救人,就連害怕的情緒都被生生壓下去了。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他也有些無語,怎么會這么巧把女兒的同桌給撞了,如果是個陌生人還好說,過一段時間女兒也許就會慢慢淡忘,但是同桌的話也許會讓女兒內(nèi)疚一輩子的。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輕輕的撫摸著女兒的頭柔聲道:“妮兒,別怕,讓爸爸先看看你同桌的情況再說,你先回車上去好不好?”
妮兒一臉狐疑,臉上梨花帶雨的問道:“爸爸,你為什么不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呢?還有你剛才為什么不直接下車還要阻止我下車呢?”
中年男子表情僵了僵,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一個合理的借口來回復女兒。
見爸爸不說話,女孩又忍不住央求起來,想讓他立馬打電話叫救護車,畢竟救人如救火,都已經(jīng)耽擱了這么長時間了,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對著女兒輕聲道:
“這樣吧,妮兒,你先回到車上去,這里比較血腥,你一個女孩子不適合待在這里,爸爸先看看你這位同學的情況,如果還有的救,爸爸立馬打電話叫救護車,你說好不好?”
中年男子說完也不等女兒表態(tài)直接拉起她的手就朝著出租車走去,其間妮兒還想掙扎,但中年男子都沒有理會,直到把女兒送回車上他才一個人緩緩的朝著王凡這里走來。
來到王凡身旁站定后,中年男子從口袋里掏出一雙白色的線手套輕輕的戴在手上,這才蹲下身體查看王凡的情況。
他的動作很輕柔,先是用手指試了試王凡的呼吸,接著查看了一下王凡的心跳和脈搏,當發(fā)現(xiàn)王凡的所有生命體征都已經(jīng)完全消失時這才長出了口氣。
既然確定人已經(jīng)死了那就沒必要再待下去了,就在中年男子剛要站起來的時候,王凡緊緊攥著的左手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中年男子心里一動,眼神直接盯在了王凡的左手上。
按理來說人剛死肌肉還在松弛狀態(tài),手都會自然而然的松開,但此刻躺在地上的王凡雖然左手已斷,還不規(guī)則的扭曲著,但他的手指卻是緊緊攥著的。
手里面好像攥著什么東西?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都深深的陷進了肉里,只是從指縫間漏出了一小片紙角。
“這小子應該就是為了撿這個東西才被我撞的吧!”中年男子心里猜測。
同時中年男子心里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東西讓這小子死后還這么在意,用手緊緊地攥著,死都不肯松開?
懷著這一絲好奇,中年男子伸出手輕輕的捏住一小片紙角,往外扯了扯,隨著他的扯動,王凡的斷臂也跟著動了動,但王凡的手攥得太緊,根本就沒有一絲能扯出來的跡象。
也許是有所顧忌,中年男子沒敢太過用力,他見這張紙抽不出來,索性也就不抽了,轉而用手輕輕地抬起王凡的手臂,借著遠光燈的照射低頭查看這只手里到底攥的是什么。
從指縫間漏出來的紙片太小看不出是什么,幸好掌心處還有一處漏出來的紙片,這里漏出來的紙片相對來說就大多了。
中年男子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撫平已經(jīng)褶皺的紙片,生怕一不小心把紙片給弄破了。
突然,中年男子手指一頓,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臉上的表情也變成了驚愕,眼睛也睜的大大的,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像是還有點不敢相信似的,再次看去,還和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他越看臉色越差,越看臉色越黑,黑中還帶著紫色,顯然是被氣有些上頭。
“呼哧......呼哧......”
中年男子氣的胸膛都開始起伏,呼吸都急促起來,他的眼睛里甚至都在冒火,如果王凡現(xiàn)在還活著的話,說不定他立馬會把王凡再暴揍一頓。
因為他終于看清楚王凡手里攥著的東西了,那竟然是一張一百塊錢的冥幣,雖然這張冥幣看起來和真的沒有什么區(qū)別,但只要是個正常人還是能分得清的。
因為冥幣的紙張很薄,手感極差,而且顏色也和正常的紙幣有些略微的差異,但就算是色盲,分不清顏色,只要把它拿在手里捏一捏,搓一搓,肯定能感覺到有問題的。
而現(xiàn)在就因為一張冥幣引發(fā)了一場致人死亡的車禍,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為了一張冥幣,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
就為了一張冥幣,一個家庭毀了,父母要承受失去兒子時的痛苦,還要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時的哀慟。
中年男子真的想不通,眼前躺在地上已經(jīng)死去的少年到底是有多么的喜歡錢??!竟然為了撿一張冥幣,根本不顧被車撞的危險,甚至死后還緊緊地攥在手里,生怕被別人搶去似的,典型的要錢不要命?。∷筒粫溶囘^去了再撿嗎?非要和汽車搶時間?
同時中年男子的心里也特別憋屈,雖然自己的車開的有點快,但現(xiàn)在是半夜??!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大老遠都能聽到馬達的轟鳴聲,更何況自己這破車響動還特別大,這少年是傻子嗎?是聾子嗎?
中年男子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硬生生的壓住了心里的躁動,然后他把王凡手里漏出來的紙片按原來的樣子弄好,再把王凡的手臂也按原先的樣子擺放好,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
看著地面上幾個帶血的腳印,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雖然腳印很輕微,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但這可是出了人命的大事,一點小小的疏忽就會導致自己萬劫不復,他是半點都不敢大意。
退下自己手上的白手套用力在地上擦拭著,中年男子擦的很認真,也很仔細,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跡,雖然擦拭的痕跡還是能看的出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其它的辦法了。
要是女兒不在的話他有很多種方法處理這里,但現(xiàn)在卻不行,只能先清理一下女兒和自己留下的痕跡再說。
幸好這里還算偏僻,四周沒有攝像頭,要不然還真是個麻煩。
“哎......!”
中年男子最后看了王凡一眼,搖了搖頭,嘴里發(fā)出一聲嘆息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