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炎冥
地下石房固陰沍寒,陰冷入骨,細細分辨可聞到處窸窸窣窣,不知什么在爬行。雖然石室各處都燃著燭燈,但依舊感覺不到一絲明亮帶來的暖意。
案前一銀發(fā)男子正全神貫注于手中石匣,一條形似蜈蚣卻身長雙翅的蟲正在石匣內(nèi)吞噬一只蝎子。
“哥哥,你找我?”落染走近男子裹了裹披風。
炎冥蓋上石匣,上下打量起落染。
“哥哥,怎么了?”
“你近來頻繁與莫家交往,似乎還有皇子和王爺吧。掌握了什么?”
“尚無,他們似乎都不參與朝政,確實沒有什么東離國機密情報可以探聽。”
“若完全沒有利用價值,那為何你還幾乎日日與他們共處?”炎冥揚起他絕美的容顏。
“我…只是覺得時間久了或許會有什么機會。況且我已取得他們的信任?!?p> “呵呵,我看他們也取得了你的信任了吧!或者說他?”
“哥哥…我沒有…”落染低垂長睫,掩去一絲復(fù)雜。
炎冥不語,默默凝視落染,看著落染失落的樣子,心生憐惜。“唉,妹妹,你若不想,可以不用勉強。這種事情,哥哥一個人就可以。”
“不可以哥哥,你已經(jīng)承受了那么多!我一定要幫你。”
“你離開這里吧,我的噬魂蠱或許也差不多了。助天蜀滅東離指日可待,到時候天蜀就要信守承諾殺了墨月那狗賊!我們就可以一起歸隱山間了?!?p> “噬魂蠱快成了?哥哥你…終究還是用活人試驗了么?”
“并沒有?活體我僅用在后室那些猿猴身上,我還是跨不出這一步…。”
“哥哥…要不我們算了,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我們一起歸隱山林,不要報仇了好不好?我只要和哥哥一起安穩(wěn)度日,別無所求!”
“不可以!若不是當年墨月狗賊借天蜀東離之手殺了我們的父皇和母后,我們的人生怎會變成這樣?。∵@筆血債我必要討回!我不要什么王位更不求什么江山,我只要那狗賊之血祭父皇母后在天之靈!”
炎冥無時無刻不在恨著。落染想著這些年炎冥和自己受的苦,心中抽痛。
當年墨月先后帶一雙兒女去看望嫁去邊城剛誕下龍鳳胎的姐姐一家。先皇不舍,便一同前往,卻中了圈套,雙雙殞命,姐姐一家?guī)妆粶玳T,墨月三國慘遭屠戮。先后姐夫趁兵荒馬亂拼了命抱了才五歲的炎冥和一歲的落染逃了出來,到處躲藏,隱姓埋名,靠替人書信寫字為生。雖顛沛流離,但先后的姐夫待兩個孩子如親生,或許將炎冥和落染當作自己痛失的一雙兒女,給予無微不至的愛護,這一年在炎冥記憶中是幸福的。好景不長,墨月新王,炎冥的親叔叔為了斬草除根,終于還是找到了他們。炎冥和落染在山中游玩歸家途中目睹了那個待他們?nèi)绺敢话愕哪凶颖还俦鴶貧ⅰQ宗ね纯蘖魈楸е淙鹃_始了逃亡。
無可依傍,無以為家,無人問津,無路可走!兩個小小的孩子就這樣一路流亡,互相取暖。能活下來已然是奇跡。但終于,還是撐不下去了。兩個虛弱的站不起來的孩子,雙手緊緊交握躺在骯臟的草堆上,炎冥污垢滿覆的小手輕輕撫摸落染同樣污濁蒙塵的臉龐,“妹妹,我們就要去見父皇母后了?!甭]上雙眼的炎冥朦朧間看到什么人走了過來將自己抱了起來。
悠悠醒來已在天蜀國山中一堡中,一個被喚作掌門的精神矍鑠中年男子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原以為上天見憐,天無絕人之路,不曾想?yún)s是噩夢的開端。
中年男子即天竺派掌門獨云。天竺派因善用蠱毒奇毒而臭名昭著,但因其派手段陰狠、毒藝之高而鮮少人敢惹。獨云看中兩個孩子風骨不凡,容貌絕俗便抱養(yǎng)回來。對炎冥進行暗無天日的摧殘般的授技,動輒毒打,且為了提升炎冥內(nèi)力不斷喂毒,每天各種奇毒在炎冥體內(nèi)亂竄,疼的炎冥幾乎日日撞墻,一心求死。但每每想到自己的妹妹,便咬碎唇齒硬撐過來。幾年后漸漸習慣了毒素,身體變得百毒不侵,只兩月一次,必定有一日萬毒齊發(fā),生不如死。
炎冥就這么成日與毒蟲毒物為伍漸漸長大,因天資極高與其為了保護落染暗自苦修,武藝精進極快。落染也在炎冥的庇護下幾乎沒有收到傷害。但落染出落得太過傾城,炎冥時刻警惕著獨云不善的眼神。終于有一日,獨云趁炎冥不在,闖入了落染的閨房。炎冥早已提防,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堪堪趕回,看到幾乎衣不蔽體的落染在獨云身下奮力掙扎,瞋目裂眥,雷霆一擊,豁出性命,博命廝殺。最終兄妹攜手,危急時刻在獨云心窩處致命一擊,終于手刃獨云。
炎冥就這么順理成章成了天竺新掌門。當天蜀國重臣突然找到他,希望他研制蠱毒用以對付東離國,炎冥燃起了復(fù)仇之火,很快就取得了天蜀統(tǒng)治階層的信賴。并協(xié)議,他助天蜀滅東離,天蜀則出兵助他生擒墨月王。綺羅閣便是天蜀出資所造為刺探東離情報所建。
落染收回了思緒:“哥哥,殺了那狗賊又如何?就能還我們父皇母后,還我們舅舅,還我們的人生嗎?”
“不能,但也不能讓那狗賊獨活!”
“哪怕引發(fā)戰(zhàn)爭,生靈涂炭?!再多千千萬萬與我們一樣遭遇的孩子?!”
“生靈涂炭與我何干!”
“哥哥…”
“無須多言了,我說過,你若不愿,哥哥從不勉強,哥哥獨力承擔!”說完便大闊步走出了石室,不忍回望獨自呆站的落染。
“唉,妹妹,哥哥的毒愈來愈重,只怕是獨云為了防備早在我體內(nèi)種下唯他可解之毒,若再無解方,只怕命不久矣。我若不把一切安排好,怎放心撒手人寰?!毖宗す掳镣≌玖⑦h眺樓閣,一陣清風徐來,三千銀發(fā)肆意飛揚,唯留寂寥千絳萬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