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云樓后臺
宋顏笙正在卸下臉上的油彩,蔣靳琛走了進來,很自然地搭話。
“宋小姐演的王寶釧真像?!?p> “啊?你來了。蔣先生覺得像便好了。”
“不對,與其說像,不如說臺上的你就是王寶釧?!?p> 蔣靳琛思考了片刻,又補充到。
“哈哈哈--蔣先生真會夸人?!?p> 宋顏笙不由得嘴角上揚,微微笑著。
“宋小姐待會兒可有時間,陪我去邢文酒館喝酒吧?!?p> “好呀,蔣先生在外面等我片刻,我換好衣服就來?!?p> “嗯,我在外面等你?!?p> 良久,宋顏笙穿著一身酒紅色長裙,披著白色的格子披肩出現(xiàn)在蔣靳琛眼前。
今日宋顏笙沒有挽發(fā)髻,偏分卷發(fā)自然的披在肩上,紅裙映襯著紅唇,明媚動人。
蔣靳琛望向宋顏笙,深邃的眸子劃過一絲驚喜。
蔣靳琛向宋顏笙伸出手掌,宋顏笙很自然地搭上自己的手,挎在蔣靳琛手臂下面。副官蔣澤軒打開車門,恭請宋顏笙上車,蔣靳琛依然小心地護住宋顏笙的頭部,而后上車。
良久,便到了北平最熱鬧的邢文酒館。
此時夜色已深,但邢文酒館卻是燈火闌珊,觥籌交錯。
時不時出入幾位碧玉佳人,她們大多數(shù)的領口都開得很低,面似芙蓉,眉如柳葉,一雙比桃花還要嫵媚的眼睛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嬌艷動人。
宋顏笙望向蔣靳琛,因為酒館內的音樂聲音太大,就在蔣靳琛的耳邊說道,
“你看那些女孩子好看嗎?”
蔣靳琛知道宋顏笙故意打趣,反而順著她說。
“好看啊,好看的很。”
宋顏笙聞顏,淺淺地撅了撅嘴,正好被蔣靳琛盡收眼底。蔣靳琛很自然地摸了摸宋顏笙的頭,立即伏在宋顏笙耳邊補充道,
“那些人美在外表,都是胭脂俗粉;而你美在骨子里,是骨子里的好看?!?p> 宋顏笙立刻展顏,嘴角的笑容無法掩飾,清澈的眼睛都瞇成了彎彎的樣子。
“就說蔣先生會夸人,嘿嘿--”
蔣靳琛帶著宋顏笙來到酒館的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為她拉開椅子,請她坐下,然后叫人取了瓶酒。
“這是法國的君度力嬌酒,知道你唱戲要用嗓子,所以給你準備了不太烈的酒,口感很豐富,你嘗嘗看看。”
說罷,蔣靳琛將酒倒入玻璃淺杯中,遞給宋顏笙。
宋顏笙接過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入口溫和,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烈得很。
“嗯,是很溫和,也很好喝?!?p> “蔣先生,告訴你一個秘密,
宋顏笙故意頓了頓,又補充道,
我是第一次喝酒呢!”
這時候的宋顏笙臉頰已經泛起微紅了,只是燈光暗,看得并不明顯。
“是嗎?那宋小姐會不會只喝一杯就醉倒了呀?”
蔣靳琛微瞇著眼睛,注視著宋顏笙說道。
“沒關系呀,有蔣先生在這里陪我,我不害怕?!?p> 蔣靳琛笑了笑,他覺得喝酒時的宋顏笙可愛得很,甚至想把宋顏笙的這份可愛藏進自己的口袋里,不給他人瞧見。
“蔣少尉!”
突然,蔣伯海的副官孫隆正出現(xiàn)在蔣靳琛面前,打破了此時剛好的氣氛。
“孫副官有何事?”
孫隆正先是看了宋顏笙一眼,而后在蔣靳琛耳邊說了幾句私語。蔣靳琛立即起身,對宋顏笙說,
“宋小姐,家中突然有點事情,可能要先告辭了,我讓蔣澤軒送你回去,好嗎?”
“不用了,蔣先生,你快去忙吧,我又沒有喝醉,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回去的,放心吧?!?p> “不行,天色已晚,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p> “沒關系了,蔣先生,我讓小艾來接我,你放心吧。”
蔣靳琛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離開了。
宋顏笙心中即便多少有些失落,但仍然笑著揮手跟蔣靳琛告了別。
望著蔣靳琛的背影逐漸遠去,宋顏笙又倒了一淺杯酒,緩緩送入口中。
宋顏笙喝的有些醉了,眼神恍惚起來。
邢文酒館內的燈光閃爍地晃眼,宋顏笙不自覺地抬手遮住眼睛,等再次放下手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位陌生的年輕男子??床磺逅哪槪悄酋r艷的紅色襯衫搭配著紫色西裝的樣子讓人記憶深刻。
那位男子坐在了宋顏笙的對面位置,宋顏笙這才看清楚了他的眉眼。烏黑的頭發(fā)盡數(shù)別在腦后,露出清晰的眉眼,五官似雕刻般的分明,嘴角帶著笑意,這笑容頗有點風流公子的輕佻。
“你是宋顏笙宋老板吧?”
對面的陌生男子主動搭話。
“是的?!?p> “哇,真的是宋老板,久仰久仰?!?p> “你是?”
“啊,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您的戲迷,聽了您很多年的戲了,我母親也是唱戲的,她叫周靜和。”
周靜和是宋顏笙父母那一輩的北平唱旦的梨園魁首,唱旦的天賦極好,又肯吃苦練習,蟬聯(lián)了兩屆的梨園魁首。
不過很快,周靜和便嫁給了北平有名的商戶蘇尚利,便不出來唱戲了。
這正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悲哀,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嫁人后守著規(guī)矩不能再拋頭露面,只得相夫教子,了卻一生。
于戲曲,是要斷了念想的。這也是宋顏笙一直擔心的事情,她想一輩子都唱戲,生于戲臺,死于戲臺,可這件事情她又怎么能夠決定呢?
“你是周靜和周老板的兒子?”
宋顏笙有些激動,聲音大了一些,要知道,周靜和一直是她所欣賞的人,她唱戲的扮相、唱腔、動作、甚至是每一段念白,她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周靜和不僅青衣唱得好,武旦、刀馬旦、花旦也是信手拈來,留下了很多難以超越的戲曲形象。只可惜戲路生涯太過于短暫,宋顏笙對她的記憶也就停留在了十年前。
“對?!?p> 祁驚妄見到宋顏笙的反應,覺得可愛得很??磻T了宋顏笙在臺上扮演的各種角色,卻從未見過臺下真實的宋顏笙的樣子,不覺靠近了一些,想看的真切。
偏分卷發(fā),眉如柳葉,眼睛清澈,總覺得眼神恍惚了些,許是有些醉了的緣故,臉頰還泛著微紅,高挺的鼻梁映著點點絢麗的燈光,紅潤的嘴巴和紅裙相稱的正好,美而不魅,倒顯得清新脫俗。
“臺上宋老板的每個扮相都是極好的,果不其然,卸下油彩也是如此的明媚動人?!?p> 聽到祁驚妄的夸贊,宋顏笙倒不覺得多么欣喜,倒是有些輕浮,許是他的打扮給宋顏笙傳遞的錯覺,即便如此,宋顏笙依舊莞爾一笑,客氣地回答道。
“祁公子說笑了?!?p> “宋老板怎么一個在這里喝酒?”
祁驚妄注意到桌子上的還剩下大半瓶的酒,和宋顏笙孤零零的玻璃酒杯,詢問道。
“本是與朋友一起來的,朋友一時有事,便先走了,我也準備離開了,祁公子再會?!?p> 說罷,宋顏笙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許是有些醉了,腳下踉蹌了一下,祁驚妄趕緊扶住宋顏笙的手腕,宋顏笙才得以站穩(wěn)。
“宋老板是不是有些醉了,要不我叫司機送宋老板回家?!?p> 宋顏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不好意思地道了謝,
“不用了祁公子,我叫車自己回去就好了?!?p> “還是讓我送宋老板出去吧,我來幫你叫車,小心又要摔倒了?!?p> 見到祁驚妄的舉動,宋顏笙倒為剛剛覺得祁驚妄輕浮感到抱歉了。
“那就有勞祁公子了。”
“宋老板客氣了。”
祁驚妄站在宋顏笙一側,陪她緩緩地走出酒館,攔住了一輛黃包車,提前給了車夫幾枚銀元,
“麻煩您把這位小姐安全送到云笙班樓?!?p> 車夫看到銀元,笑瞇瞇地對祁驚妄說,
“好的,爺兒,您放心。一定把這位小姐安全送到?!?p> 祁驚妄輕輕扶住宋顏笙上車,宋顏笙禮貌道謝,而后揮手跟祁驚妄道別。祁驚妄擺擺手,目送著宋顏笙的背影逐漸遠去,怔住了片刻,直到被一位穿著嬌艷的緋色旗袍的女人勾住手臂,才緩過神來。
“祁二爺,愣什么神兒呀,我們還等著您去喝酒呢?”
“???對,喝酒,走,喝酒去!”
祁驚妄自然地摟住那女人的細細的腰肢,引著她進入了那片絢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