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說錯了嗎?”
自程默知道朱思宇的無理取鬧,多半是源于遺傳后,她對她已經(jīng)疲于計(jì)較。
“不是!不管怎么說,朝陽她是我姐,是你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你說話怎么能這么直接呢?”
“不然呢?我該怎么說?她身邊的人怎么個個都是混蛋?倒霉的事為什么全擱她身上了?全世界他媽的怎么都上桿子欺負(fù)她,辜負(fù)她?”
在程默看來,當(dāng)一個人覺得全世界都辜負(fù)了她的時候,她要做的不是逢人便抱怨世界的不公,而是該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對這個世界有什么錯誤的認(rèn)識,抱了不該有的善意和期待。
對于朝陽,她只有恨其不爭,沒有哀其不幸!
因?yàn)閼{朝陽的能力,身份,原可以活的不這么卑微,不這么憋屈!
“你……”
朱思宇被程默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憋出兩個字:“冷血!”
“我冷血?你怎么不說,你們一家都擅長無理取鬧,無中生有呢?”
眼看和林敏約定的見面地點(diǎn)就要到了,程默把車拐進(jìn)停車場,邊打方向盤,邊沒好氣的反問道。
冷靜了這許多天,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對曾經(jīng)和朱思宇及其家人的怨懟亦不如陳年舊事剛剛被揭開時那般強(qiáng)烈。所以她現(xiàn)在對朱思宇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算得上是“友好”了。
“喂!你說我就說我,干嘛要扯上我家人?他們招你惹你了?”
不明所以的朱思宇,雖然對自己的父母多有怨言,但當(dāng)聽到程默提及他們時,還是立刻站出來替他們辯解道。
不管她口里的“你們一家”指的是自己的父母,還是那個令她哭笑不得的婆婆!
“他們還就招我惹我……”
就在程默心中的無名火快要燒到嘴邊時,林敏出現(xiàn)在了她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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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依次坐在咖啡館的三角形木質(zhì)餐桌旁。
程默最先開口。
“林敏?對吧?”
程默是以朝陽的名義,邀請林敏來此喝咖啡的。那女人,因?yàn)樾奶?,也極其配合的來了。
“對!是我!”
林敏看起來,很溫順,也很老實(shí),一點(diǎn)不像能在高級美容院一次消費(fèi)四五萬的人。此刻,面對氣場強(qiáng)大的程默,她顯得有些怯懦和慌亂。
“別誤會!今天請你來,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程默端起身前的咖啡,輕輕嘬了一小口,又換了個姿勢重新翹起二郎腿,看了一眼眼前老土又軟弱的女人,繼續(xù)道:“不是我要和你聊,是我的好友兼你現(xiàn)在的老板娘朝陽,想和你聊兩句!”
朱思宇原就擅長寫劇本。表演,自然也不在話下。
“林大姐!我聽我家家安說,你和他,還有家萍,小時候是在一個村里玩大的玩伴。你說你這來安市特意來投靠‘我們’,我這…因?yàn)樯碜硬环奖?,也沒好生招呼你,你可別往心里去!”
朱思宇的話,說的很親善。開場,還算和氣。
今天,程默和朱思宇原本就打算一個黑臉一個紅臉,一個硬一個軟。目的就是要讓林敏知難而退。
就程默今早拿到的有關(guān)林敏的個人資料來看,她和楊家安應(yīng)該還在曖昧期,并未突破底線。現(xiàn)在,只要把這野心勃勃的女人成功唬住,后面的事就好辦了。
“家安媳婦兒,你客氣了!我……我就是在村里沒啥活路,剛好來安市,遇上了……楊總,就地在這邊謀個生活罷了!”
林敏在旁人面前,稱呼楊家安“家安”以彰顯自己和老板的特殊關(guān)系,一時改不了口。但話音剛落,就見程默和朱思宇臉色不是很好看,立刻又換成了“楊總”。
單聽眼前林敏的話,程默和朱思宇怎么也不會想到,去安萍紙業(yè)上班不足三個月的她,已經(jīng)成功從一名一線餐巾紙包裝工晉升為公司出納,而今已是楊家安的貼身助理。
不僅如此,林敏還神不知鬼不覺的為楊家安織了毛衣和圍巾,買了領(lǐng)帶,還專門替他熬制家鄉(xiāng)的紅薯軋?zhí)墙怵挕?p> 更重要的是,如今她整日跟在楊家安身后,楊家安開車,她必坐副駕;楊家安開會,她緊隨其右;楊家安應(yīng)酬喝酒,她又是拍背又是喂藥,對外人口中的“老板娘”一稱,甘之如飴。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敏之心,女人皆知。
當(dāng)然,除了整日在家伺候懷孕的小姑子,上學(xué)的小米粒,還要安心備孕二胎見不得天日的朝陽。
“林大姐,還是叫我朝陽吧!”
朱思宇口口聲聲一句大姐大姐的叫著,只把林敏叫的羞愧難當(dāng)。
論年紀(jì),她們其實(shí)不相上下。
不過,論出身,論顏值,論氣質(zhì),論學(xué)識修養(yǎng),不管是朝陽還是朱思宇,林敏顯然都只能望其項(xiàng)背。尤其是,從她今日的穿著打扮與表現(xiàn)來看!
“聽說林大姐你的手藝特別好,還給我家家安織了圍巾,熬了糖!讓他很是懷念小時候……”
大家都是聰明人。聽朱思宇這樣說,林敏立刻坐不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道:“都……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你……就……就別跟我客氣了!”
“不是我跟你客氣!這人吶,做人做事,都講求一個分寸,一個距離!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要越了規(guī)矩才好!你對我們家家安有情……有義,趁我身子不方便時,照顧他,體貼他,我向你表示感謝,這都是應(yīng)該的。林大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朱思宇撫摸著自己不日就將臨盆的肚皮,綿里藏針地提點(diǎn)道。
“是!是!你說的對!”
林敏對楊家安心思不純,還被人看穿,這一點(diǎn)她無從辯駁。面對“正宮娘娘”的敲打,她的態(tài)度必須誠懇。畢竟,人家肚子里現(xiàn)在可懷著楊家安的孩子。
就沖這一點(diǎn),就算楊家安真的被自己動搖了,也必不會在此刻拋妻棄子,選擇與她在一起。
顯然,這一局,她輸了!
林敏心中的算盤,可打的比誰都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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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林敏談完回家的路上,朱思宇一直在沾沾自喜,為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洋洋自得。
誰承想,林敏這女人,與她想象中的大長腿白窮美小三形象,一點(diǎn)不沾邊。
這林敏看起來,又老實(shí),又懦弱,還土的要命。就她還想撬朝陽的墻角,除非楊家安眼瞎。
“你以為林敏真如你看到的這么窩囊,不堪一擊嗎?還有,現(xiàn)實(shí)不是電視劇,不是所有三兒都貌美如花,都能完美秒殺原配!”
程默只能說朱思宇有時候,真是天真的可愛!
“不然呢?”
“最好的獵人,往往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xiàn)的!一個人最可怕的地方,往往不是她已經(jīng)實(shí)實(shí)在在展現(xiàn)在你面前的那一面,而恰好是她不想讓你看到的那一面。”
“所以,大哲學(xué)家,你從那矮窮矬的女人身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程默沒有正面回答朱思宇的問題,只順手把車內(nèi)的一個暗黃色檔案袋丟給了她。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林敏,平日的穿著打扮,表現(xiàn)出來的自信干練,與今日相較,簡直判若兩人。
朱思宇很是費(fèi)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為什么要在我們面前裝可憐,裝無辜,扮土求饒?因?yàn)樗胍畹拖薅鹊慕档湍銓λ臄骋夂途?。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她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向你宣戰(zhàn)的時候!”
“這女人也太……”
被程默這么一點(diǎn),朱思宇隨即釋然:“那經(jīng)過今天的事,你說她會聽咱們的,乖乖辭職換工作,去你說的那個食品包裝廠上班嗎?”
“是你,你會嗎?”
“很難說!”
聽朱思宇這么說,程默露出了老母親般的欣慰笑意。似是在說,這榆木腦袋,除了會作,總算聰明了一回!
“放心吧!我既然拉上你來演了這么一出,就不怕她不乖乖就范!”
程默從來不打無準(zhǔn)備的仗。商場如此,情場亦如此。
“你還留有后手?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你手上了?”
朱思宇見程默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便猜到事情不簡單,連忙追問道。
“她上次和楊家安一起去鄰市出差,在酒店,半夜去前臺拿了姓楊的房間的房卡,想和你那表姐夫制造點(diǎn)故事,結(jié)果被楊家安給轟出來了。這一幕,被酒店監(jiān)控全程記錄!你說,我要是把這件事不小心給抖出去,她會怎樣?”
“程默!還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老天爺,真希望我們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要成為敵人!”
程默被朱思宇神叨叨的祈禱聲逗得笑出了聲!略帶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你不配!”
“切!你這什么眼神?”
朱思宇最不喜歡被人看扁,卻偏偏每次都被程默摁在地上摩擦。
除了認(rèn)命,別無它法!
二人剛開始走,朱思宇的手機(jī)突然響了。一看,是老太太打來的。
雖不情愿,但她還是接上了。
沒想,聽筒那邊傳來一陣悲悲戚戚的抽泣聲,半晌才聽老太太哽咽著細(xì)細(xì)交代道:“思宇啊,我家亮兒,以后就交給你了!是我老太婆沒用,拖累了你們……”
這一聽,差點(diǎn)沒把朱思宇的魂給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