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廠廠房,汪直坐在蟒椅之上,雙手搭著銅制蟒頭,展露出睥睨天下的氣勢。
四名紅衣錦衣衛(wèi)持著繡春刀架在四名平民百姓的脖子上,正等候汪大人發(fā)落。
“我從羅網(wǎng)中精挑細選,才選出了你們四位。叫你們監(jiān)視程堂,結(jié)果你們就是這樣監(jiān)視的嗎?”汪直猛然起身,將袖中飛刀用力甩出。
只見飛刀在地上彈了幾下,刀身近乎彎曲,晃了許久才停下。
四人伏地不起,連連磕頭求饒。
“我現(xiàn)在給你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那晚究竟是誰打暈了你們?”汪直冷聲問道。
四人深吸一口氣,只覺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冰涼無比。他們深知要是再不說些什么,小命肯定得丟在這。
其中一人連忙說道:“那三名黑衣人身手不凡,一招便將我們制服了?!?p> 汪直轉(zhuǎn)過臉,神色冷漠,盯著那人,皺眉說道:“我不是來聽你吹噓別人的!”
紅衣錦衣衛(wèi)手起刀落,那腦袋滾了一圈方才停下。
汪直走向下一人,目光異常陰厲。
那人伏地,不敢直視,遲遲回道:“有…有一名黑衣人是女人,小人聽她的喘息聲不似男人,絕…絕對不會有錯!”
汪直低眉思索,女人?難不成是影衛(wèi)?
“你為何不看清她的樣貌?”汪直問道。
那人回道:“那晚太黑,小人沒…沒看清…”
“那要眼睛有何用!給我挖了!”
紅衣錦衣衛(wèi)用刀尖迅速刺瞎那人雙眼。那人疼的在地上打滾,嘴里還要喊著:“多謝汪提督饒命!”
汪直走向第三人,目光異常陰沉。
“我看見了!看見有名黑衣人的腰上掛著牌子!”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看見了,至于真假,他不得而知,他不想丟命,也不想當(dāng)瞎子,便胡亂瞎謅。
“牌子?你可有看清上面寫著什么?”汪直問道。
那人答道:“牌子上有個‘廠’字!”
這人倒也聰明,故意不說全,只說一個字,不然就顯得太假了。
“那你可有聽見他們的對話?”汪直繼而問道。
對話?那晚有人敲了自己脖子一下,便暈了過去,怎么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沒有聽到…”那人悻悻回道。
汪直搖頭嘆氣說道:“那要耳朵有何用!給我割了!”
兩名紅衣錦衣衛(wèi)一左一右,一人持一耳,雙管齊下。那人尖叫一聲,然后疼的直接暈死過去了。
邁步來到最后一人,汪直俯下身子,輕聲笑道:“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說話吧?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再說!”
那人咽了咽口水,大汗淋漓,開口胡謅道:“小人見到了那人佩著東廠的牌子,小人也聽到了那三人說是奉東廠之命暗殺程家二少爺?!?p> 汪直緩緩起身,連連點頭,起到一半又突然俯身,問道:“東廠?到底是奉誰之命?”
那人急中生智,管他三七二十一,死馬當(dāng)活馬,開口說道:“奉尚大…不!是奉尚銘那狗太監(jiān)的命!”
“很好!等明日上朝,你與我一同前往!”汪直拍手稱快,并下令眾人退下。
那人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著氣,望向旁邊三名兄弟,一人掉了腦袋,一人瞎了眼睛,一人沒了耳朵,幸虧自己急中生智,不然落得個殘疾,一輩子可就完了。
眾人退下,血跡洗干,好似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什么。
汪直坐回蟒椅,示意書生靠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密語。
書生示意明白,作揖行禮,告退而走。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書生領(lǐng)著一名衣著紅色斗牛服的錦衣衛(wèi)來到西廠廠房。
“屬下趙軒,拜見汪大人!”
趙軒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行了個江湖禮節(jié)。這趙軒是趙瑄的大哥,擔(dān)任鎮(zhèn)撫司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地位僅次于萬通之下。
汪直冷聲問道:“程家二公子遇刺一事,你為何不寫信告知我?”
趙軒抬起腦袋,皺眉疑惑不解,直言道:“屬下已寫過書信,難道大人沒收到嗎?”
汪直皺眉,心中暗道不妙,若他所言為真,那么西廠肯定是出了內(nèi)奸!
“你快些說其中細節(jié)?!蓖糁奔鼻姓f道。
趙軒起身說道:“其中有名女人是使用暗器的好手,小人推測她應(yīng)是出自唐門!”
汪直細細回想,沒想到那第二人說的竟然是真話,三人中果然有名女人。
“另外兩人乃是內(nèi)功入門,放在江湖之中,那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若是屬下以一敵二,恐敵不過三招!若以一敵三,估計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若換做汪大人,那三人定接不住三招!”
趙軒既將三人的武功說清了,還不忘夸贊了汪直一番,可謂是拍馬屁的好手。
女人?唐門?內(nèi)功入門?
汪直細細思索,尚銘乃是內(nèi)功中乘的高手,找兩名內(nèi)功入門的殺手輕而易舉,只是這唐門的人,他是如何找來的?
汪直自幼習(xí)武天賦極高,三歲精通二十八般武器,五歲熟讀各類兵法,十歲便是內(nèi)功中乘,如今已是內(nèi)功大乘的高手。汪直長年混跡江湖,也曾遇見過唐門的怪人,那人只傳了一招飛刀術(shù),便再也沒見過他。
汪直盯著手中彎曲的飛刀,思量了許久,若不是他傳的飛刀術(shù),西廠也不會鍛造飛刀。
難道是師傅想滅我?
不對,他不算是我?guī)煾?,他只是見我天賦極高,這才忍不住傳了一招最基礎(chǔ)的飛刀術(shù)!
趙軒見汪直出了神,便輕聲喊道:“汪大人?汪大人?”
汪直回過神來,有趣笑道:“你繼續(xù)說!”
趙軒低頭不敢直視汪直,小聲說道:“屬下聽聞有人辱罵大人…”
“哦?他罵我什么???”汪直笑問道。
趙軒如實復(fù)述道:“他罵大人是權(quán)傾朝野的死太監(jiān),還說他老爹一記五雷法能讓大人灰飛煙滅!”
書生聽聞,嚇得汗顏,這家伙是真不怕死?。∮蒙诖蛐蟾?,悄悄給趙軒豎起了大拇指。
“五雷法?李牧省那個老神棍的兒子?”汪直仰頭大笑,癲狂不已。
“成化帝自知時日無多,迷上這神仙煉丹之道,糊涂度日,渴求長生!”汪直突然站起身,走出數(shù)步,大聲喊道:“這世上哪里有長生的人?長生的只有這大好河山,只有腳下的土地!”
“蒙古有韃靼虎視眈眈,遼東有建州女真擾邊,四川松潘苗民起義剛止。大明內(nèi)憂外患,圣上還沉迷于神仙之道,實乃糊涂至極?。∪粲袡C會,我定要抄了李牧省全家,從上到下連其十族,女眷全部送到教坊司為妓!”
汪直對此直言不諱,完全不懼成化帝,因為他深知萬貴妃才是暗地里真正掌權(quán)的人,只不過她也不是什么好人,縱容尚銘這種糊涂蛋搞內(nèi)斗,現(xiàn)在是內(nèi)斗爭權(quán)的時候嗎?
趙軒輕舒一口氣,心想這汪直還真是膽大,若是這話傳入圣上耳中,只怕他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
“你將線人的聯(lián)系方式告知與我,以后我挑時間單獨找她聯(lián)系?!蓖糁敝牢鲝S肯定是出了內(nèi)奸,這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來,所以只能用這種最為穩(wěn)健的方法。
與此同時,程府庭院。
程敏政與程壎坐于亭子里,兩人有說有笑,大談汪直的丑態(tài)。
程敏政洋洋得意,笑問道:“為父演技如何?”
“甚好!”程壎笑道。
“我瞧見汪直那一臉茫然的樣子就想笑。”程敏政大笑道。
程壎點頭笑道:“京師流傳汪直耳目遍布大明,看來也不過如此,整整三日,他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p> 就在這時,程堂從庭院外走了進來,開口問道:“父親與大哥在說什么喜事,竟然如此高興,不如也與我說說,大家一同高興高興。”
兩人細說西廠之行,說罷,兩人捧腹大笑。
程堂滿臉嚴肅,應(yīng)聲說道:“壞了,西廠鐵定出了內(nèi)奸!”
笑聲戛然而止,兩人笑容凝固,臉色逐漸疑惑,這是如何分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