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墨明潔雋朗,溫敦淡蕩,古樸典雅。筆法完全沒有問題?!?p> “還有這意境,也完全符合以佛家禪宗喻畫的風(fēng)格。難道,這真的是董閣老的畫?”
畢冉竹展開畫卷,鋪在香案上,仔仔細(xì)細(xì)地看著,越看越是心驚,越看心跳越是加速。
因為一切跡象都表明,這真的是董閣老的手筆。
“但是……這怎么可能?”
畢冉竹明明親眼看到趙天成動筆了啊!
難道真的是她眼花了?
“嗯?”
畢冉竹突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伸出手指在畫一處用墨最濃的地方抹過。
“你還敢說這幅畫不是你畫的?這是怎么回事?墨都還是濕的呢!”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最近登州府天氣太潮濕吧!”趙天成反正就是咬定了不承認(rèn)。
“冉竹妹妹,你還真懷疑這幅畫,是趙兄弟畫的?要是一個邊軍軍戶都能跟董閣老的書畫水準(zhǔn)不相上下,連你都分辨不出來真假,那讓天下的讀書人情何以堪???”畢子墨笑道。
畢冉竹沉默。
的確是這么回事。
“你這幅畫準(zhǔn)備賣多少錢?”畢冉竹不再揪著不放,問道。
“這個,你能給我多少錢?”趙天成反問道。
他對各種文物古董的價格都非常了解,但那是21世紀(jì)的價格。
崇禎年間,董閣老的字畫肯定也非常值錢,但具體值多少錢,他就不知道了。
這讓趙天成很被動。
“董閣老的書畫,以山水畫最值錢,你這幅恰好是山水畫。按照市場價,每尺百兩紋銀。你這幅畫是三尺,理論上來講是三百兩。
但是,你這幅畫有問題,有落款題名,而沒有印章。如果不是我恰好對董閣老的畫很熟悉,知道畫風(fēng),筆法,全都沒有問題,我是不會要你這幅畫的。
也就是說,除了我,你這幅畫恐怕賣不出去。所以,必須要折價,我給你150兩。”
“不賣!”
趙天成直接搖頭,很干脆地把畫卷了起來。
“你……”畢冉竹被噎住了,有些惱火道,“趙天成,你有沒有誠意?我給你的價格,你不要說在登州府,就算是在整個山東,都未必能拿到更高的價格。甚至在京城,在江南,也不過如此。”
“趙兄弟,冉竹妹妹給你的價格的確很實惠了。董閣老的畫作,現(xiàn)在就是這個價格。山水畫每尺百兩紋銀,而且是要大約十年前左右的作品才行。
太早的話,畫風(fēng)不成熟。太晚的話,近些年董閣老氣血衰敗,畫作水平下滑……這個價格,的確是可以了。”畢子墨道。
他看得出來,畢冉竹對這幅畫很感興趣,有心成全。
趙天成在畢家兄妹兩人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他們的眼睛。在前世,他學(xué)過一些心理學(xué)。
趙家兄妹年紀(jì)不大,心思相對單純,又是無心對有心。
所以,趙天成能夠看得出來,他們沒有撒謊。
150兩!這個數(shù)目其實已經(jīng)達(dá)到他的預(yù)期。但是,就因為沒來得及雕蘿卜,刻印章,就便宜了一半,怎么想都有些虧?。?p> “200兩!就因為少一枚印章,就價格折半,我接受不了。最低200兩,不行的話,我寧可自己留著。正好我們老趙家沒啥好寶貝,留著當(dāng)傳家寶也不錯。”
“成交!”
這次,是趙天成話音剛落,畢冉竹就一口答應(yīng)。
趙天成:“……”
怎么瞬間有種被坑的感覺?
“放心!我給你的價格很合適。只不過,我們畢家恰好跟董閣老家有點(diǎn)交情,或許將來有機(jī)會,我可以請董閣老幫忙給蓋個章。
這個波折,對這副字畫來說是一個有趣的故事,說不定能讓它的價格翻兩番。當(dāng)然,這一點(diǎn)只有我能做到,你是做不到的?!碑吶街褚恍Γ?。
趙天成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個理由,他服。
古董的確是這樣,越有故事,越值錢。
至于畢冉竹把這幅畫拿到董閣老面前會不會被拆穿……趙天成并不擔(dān)心。
畢冉竹人還在登州府呢!見到董閣老,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趙天成現(xiàn)在需要的是啟動資金。
真到了那時候,要么已經(jīng)改朝換代,要么趙天成自己發(fā)達(dá)了,反正他是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了。
趙天成跟著畢冉竹到畢家,一手字畫,一手銀子,交割清楚。
二百兩白銀,按現(xiàn)在的重量單位算,就是十幾斤。
一個錢布袋,鼓囊囊的纏在腰里非常有重量。
婉拒了畢家喝茶的邀請,趙天成迫不及待地去跟李大腦袋二人會和。
東城門。
李大腦袋兩人正坐在路邊一個茶攤,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少爺回來得挺早啊!跟畢家公子談得如何?”
看到趙天成過來,兩人拍拍手站起身來。
“談得很好!腦袋叔,安叔,跟我走一趟,咱們?nèi)ゼZ行?!?p> “糧行?少爺去糧行做什么?”
“去糧行當(dāng)然是買糧食!”
李大腦袋和劉安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向趙天成:“少爺怎么突然想起來買糧食?我們身上的錢已經(jīng)花光,只剩下幾百文,買不了多少糧食啊!”
“我有錢!”趙天成拍了拍腰里鼓囊囊的錢袋。
李大腦袋兩人這才注意到趙天成腰里綁著的錢袋子。趙天成示意,他們伸手過去一摸,立刻微微哆嗦一下。
“銀子?”
“嗯!”趙天成點(diǎn)點(diǎn)頭,伸出兩根手指,“二百兩!”
“嘶——”
李大腦袋兩人牙縫里都抽一口冷氣,同時壓低了聲音。
“少爺,你哪里來的這么多錢?”
白銀二百兩??!
他們四個作為家丁,收入算是很可觀的了。
趙百戶給他們的待遇,是包吃包住,每個月二兩白銀。
趙天成離開這么一會兒工夫,就帶回來他們十年的餉銀……這簡直太令人震驚了。
“我撿了一幅畫,賣給畢公子了!”趙天成隨口道。
“啥?啥畫能值二百兩銀子!”李大腦袋晃著大腦袋,甕聲甕氣地問道。
“說是什么閣老的畫,我也不太懂。別問那么多了,我們先去買糧食。太晚了,天黑趕不回屯堡就麻煩了!”
這年月可不太平,白天趕路都有危險,要是天黑了,遇到響馬,真的可能性命都丟了。
趙天成接下來在煙墩要做很多事情。對于煙墩的軍戶們來說,銀子未必是最好使的,還是糧食更實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