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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遲憶錄

奇遇上

梁遲憶錄 肖木嗎 3035 2024-06-10 23:47:12

  執(zhí)伊人足,輕嗅,芳香萬丈。

  暢音閣來了位賣書的娘子,直言書中有美人。

  各家公子不買賬,叫嚷著,讓老板轟走賣書娘子。

  隔日,賣書娘子又來到暢音閣。

  因昨日賣書不成被趕,她今日先不動聲色,讓小二上了兩壺茶。

  暢音閣原本只是一家普通的酒樓,生意不好,連年虧損。三年前換了個老板,將暢音閣里里外外重新修繕了一遍,還在大堂里建了座兩層樓高的戲臺。

  戲臺卻不是拿來唱戲的。

  咚~

  鑼鼓掛在一樓,被人敲響,他高喊:“今日曲作為《懷中客》”

  話音一落,從二樓的某間閣樓里走出一位男子,他身穿白衣,不染塵埃,一手負(fù)于身后,一手輕握身前。

  男子身后跟著一位小廝,小廝垂著頭,雙手高舉著一個長長的盒子,二人皆戴面具,立于戲臺之上。

  只聽濃語小調(diào)剛起,臺下便有人倒喝:“這詞兒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桑先生,新曲還未譜出來嗎?”

  暢音閣每日客都坐滿,有聽膩的,自然也有一遍未聽過的。

  有人被擾了興致,出言訓(xùn)斥:“爾等嗚臜,若不愿聽就滾出去?!?p>  于是形成兩派,爭論不休,僵持不下。

  敲鑼的掌事見此,朝二樓揮一揮手,桑先生便帶著他的小廝回到了閣樓里。

  暢音閣設(shè)計巧妙,二樓和三樓都是些作曲的名流大家。他們都是老板請來坐鎮(zhèn),各自住在閣樓里。

  名流大家們從不互相交流,閣樓雖在暢音閣,但又獨立于外,可走后門離去。

  大家們都有自己的雅名,從不以真名示人,這是暢音閣的規(guī)矩,也是一個賣點。

  這樣不管大家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只能圍繞曲譜來評判,無法針對作曲之人。

  這樣好是好,卻出不了名。

  “桑榆,我很久沒出新曲兒了嗎?”

  “也不算太久,先生?!?p>  穿白衣的桑先生卸了面具,轉(zhuǎn)身對剛剛跟在身后的小廝鞠躬。

  而小廝沒卸面具,不垂頭了,直起身子來,還要比桑先生高上半個頭。

  實際上二人身份互換,桑先生才是小廝,而真正作曲的小廝才是桑先生。

  桑榆這個名字,是小廝的名字。

  作曲的這位叫楚河,是皇城里有名的詞曲家。

  楚河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管人前人后,從來都戴著面具。

  天下人笑稱:名曲大作楚河之流,懼內(nèi),假面加身。

  這是說楚河家中定有悍妻,怕有人看上他,因此戴著面具。

  但真相究竟為何,誰也不知。

  因為今兒個沒能把曲唱完,自然賺不到今日的賞錢,楚河便從后門溜出,找快錢去也。

  前堂正盡興,暢音閣搬出了頭牌水心仙子。

  每日出臺的人都是定好的,因此每日酒樓的價格也是不一樣的,頭牌自然最貴,大家伙花了小錢看大戲,自然樂得開懷。

  “請問桑先生在嗎?”

  桑榆正半躺在榻上享受,聽到有人喚,猛地起身,第一時間戴上了面具。

  他正襟危坐:“何人?”

  門外正是賣書的娘子,她瞅準(zhǔn)了大家都在聽?wèi)?,這會兒二樓定不會有人出來,所以才敢偷摸地來此。

  “我家住在耒江,今日到此,只為賣書?!?p>  桑榆這才松了口氣,肩膀駝下來:“我不買。”

  “桑先生難道不想問一問是什么書嗎?”賣書娘子試圖透過房門縫隙來窺探屋內(nèi)。

  見外面之人如此執(zhí)著,楚河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桑榆動了心思。

  開門時,賣書娘子的半只耳朵還靠在門邊。

  她沒料到桑先生會如此爽快地開門,尷尬地笑笑:“小地方來的,見識淺薄,想看看桑先生這樣的大人物長什么模樣,見笑了?!?p>  “無礙。”

  桑榆將賣書娘子請進了閣樓。

  閣樓不大,但五臟俱全,陳設(shè)具書香氣,帶著些清香調(diào)。

  “姑娘貴姓?”桑榆裝慣了楚河,動作語氣皆與楚河一般無二。

  賣書娘子愣了一下,垂眼間看到放在桌上的竹笛,抿笑道:“竹心?!?p>  竹笛之心。

  這一眼就能看出是假名,桑榆卻信了。

  “好聽的名字?!鄙S苤粚W(xué)得了楚河的形,卻學(xué)不了楚河的才華,連夸名字也只能說好聽二字。

  竹心卻未起疑,害羞地笑了。

  “我能看看你的臉么?”

  桑榆搖了搖頭,那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竹心:“你能說說你的書么?”

  兩人相視一笑。

  書,還是沒有賣掉。

  桑榆謊稱需要考慮,而事實是他讀不懂書中內(nèi)容。

  竹心依舊沒有放棄,每日都來暢音閣,每日都只點兩壺茶。

  “你們聽說了嗎?”

  “怎么了?”

  隔壁幾位愛音律的公子正在閑談:“桑先生要出新曲了。”

  男子不屑一顧:“《懷中客》那位???他的曲一般,要是有生之年能聽一聽楚大家的曲就好了?!?p>  眾人哄笑起來:“你做夢呢,楚河可是皇城名家,宮里貴人都不一定請得起的主~”

  他們卻不知,這位作《懷中客》的人,正是楚河。

  所以好聽的究竟是曲?還是人名?

  小二給竹心送上茶時,道:“貴客邀您二樓一敘?!?p>  竹心甚是高興,因為知道書要賣出去了。

  她高興道:“這兩壺茶就送給隔壁的客人喝吧?!?p>  “好嘞。”

  今日的桑榆穿了一身紅色,面具也換了,他特意讓工匠打造的純金面具。

  好看是好看,但未免落俗。

  他將竹心奉為座上賓,直言:“你的書雖大膽,但筆走龍蛇間自有一番遼闊,特別是‘裙下無君臣,似念私念’之后,我主...覺得不錯,買了?!?p>  竹心很少這樣激動,整個人開心得蹦了起來。

  興奮間少了分寸,拉了桑榆的雙手。

  二人都有些慌亂,還是竹心先松開了手,穩(wěn)下心神。

  書既賣了,自然要談分成。

  竹心拒絕桑榆的買斷,表示想要長期受益,意思就是說用此書作曲,賺多少她就從中抽取一半的分成。

  桑榆又沉默了。

  他說要考慮,讓竹心多等一日。

  竹心有些擔(dān)心,殊不知買賣在一日里能發(fā)生多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人能反悔,有人能殺人滅口。

  這一日里,竹心決定再多找一位買家,也算多一份保障。

  長洲街邊,她坐在包子鋪里,聽到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笛音。

  “店家,你聽到了嗎?”

  “賣花嘍!”

  “賣胭脂水粉?!?p>  大街上吵嚷得很,店家不知竹心想聽什么,問她:“聽什么?”

  “笛聲,有人在吹笛。”

  暢音閣離得不遠(yuǎn),店家指了指:“估計那里邊兒傳出來的?!?p>  “不是?!?p>  是從更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不是這座城,隔著山,隔著海,千里之外。

  竹心走了。

  再回來已是三年后。

  她不再賣書,改為賣曲。

  她重新回到暢音閣,高價賣曲,稱曲中有黃金。

  叫價者蕓蕓。

  “我出黃金一百兩?!?p>  眾人都覺得這人瘋了,抬頭一看此人,又覺得合乎常理。

  這人便是桑榆。

  他不是桑先生了,他現(xiàn)在是桑榆。

  他站在三樓,伸手卸了面具,他早已不需要面具。

  面具下的桑榆眉骨高聳,薄唇下,清風(fēng)自在。

  桑榆一眼認(rèn)出了竹心,而竹心也早早就看到了桑榆,她眉眼含情,高聲道:“還有出價者嗎?”

  自然是沒了。

  縱使曲中有萬兩黃金,也甚少有人拿得出百兩來換。

  閣樓里,竹心從背后緊緊擁住桑榆。

  “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

  話里話外,竹心似與桑榆熟絡(luò)非常。

  可是這三年間,桑榆并未與竹心見過。

  剎時,桑榆變了臉色。

  一心撲在桑榆身上的竹心還渾然不知。

  “竹心?!鄙S茉囂降亻_口,伸手去扯腰間死死抱住他的雙手。

  竹心不愿松手,抱得更緊了:“若不是你,我早已尋得這世間最好的笛聲?!?p>  這三年來,笛聲從未斷過。

  三年前,竹心本想去尋那笛聲,可是剛出城門就遇到了戴著面具的楚河,她以為那是桑榆。

  后來的事不必多說,自是說風(fēng)月,談古今。

  “放開?!鄙S芾淅涞?,心中忐忑不安。

  竹心就是不放手,看到那根竹笛還放在桌上,會心地笑了:“大騙子,還說什么永不相見,我一賣你的曲子,你不就出現(xiàn)了。”

  桑榆心中又是一驚。

  他甚至不敢多說一句話,將竹心趕了出去。

  這三年里暢音閣里的桑先生因一曲《裙下臣》出了名,風(fēng)頭正盛時,楚河決定不作曲了。

  桑榆因此跟楚河大吵一架,楚河離開了暢音閣,桑先生也從此不再作曲,但因為名聲大,三年里靠著名聲賺取錢財不少,更是住到了暢音閣的三樓。

  楚河再也沒出現(xiàn),桑榆樂得快活。

  可是見到竹心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高價買下了竹心的曲。

  當(dāng)年竹心走得突然,《裙下臣》賺取的所有收益都未分給竹心,甚至連將書改成曲也未得到竹心的同意。

  桑榆還記得那天楚河匆匆趕回,回到閣樓拿起竹笛便吹,從早上吹到傍晚,結(jié)束時激動地告訴桑榆,他有新曲了。

  “桑榆,桑榆,你可是還在氣我改你的詞?”

  桑榆一時間躊躇,不知該怎么辦時,楚河從窗外翻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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