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西邊上房，趙清瑤還未開口問，莫氏便先道：“你進來時瞧見你奶沒有？”
“瞧見了，似不痛快，您和大娘又招惹她了？”
莫氏臉往前院趙無瑕那邊一別：“我們哪敢招惹她，是前頭的王妃娘娘招惹了她。”
“為何？”
“你奶找她要錢，她不給。”
趙清瑤鼻子哼了一聲：“怪道我才找我奶要錢，她沒吱聲就走了?！?p> 莫氏詫異：“你要錢做甚？”
“沈姑娘邀我這月十九賞菊…”
半晌，趙清瑤把事說完，正要喝口茶，就聽外邊傳來了盧氏和朱氏的嚷鬧聲。
“老夫人，您這是做甚，三丫頭不中用，不還有您大孫女兒，二孫女兒嗎，再忍忍，等她們?nèi)肓送醺@每月例錢，年節(jié)的賞賜下來，咱家的日子不就好過了么?！?p> “等她們?nèi)胪醺€不知是什么時候，這眼前的日子怎過？你不是有娘家么，平日里你借給他們的銀子也不少，你們就都先回娘家住著，等我孫女們得了賞賜再安置你們，我就賣了這宅子回鄉(xiāng)下老宅，不添你們嚼用。”
聽幾嗓子，莫氏也聽出來了，趙家沒錢了，老太太要賣了宅子回鄉(xiāng)下養(yǎng)老，讓盧氏帶著她們娘幾個去盧家暫住。
若說，等日后趙清瑤入了王府，得些例錢賞賜，在外置處小庭院，養(yǎng)她也夠了，管趙家這攤子散不散。
但在這之前她住哪？
哪能似老太太想的那般簡單，去盧氏娘家住，盧家那一個個摳得，蚊子腿上還要剜二兩精肉，她要去住了，不得掉成皮。
趙家這個棲身之所不能沒了，最起碼在趙清瑤入王府前。
讓趙清瑤在屋里待著，莫氏趕緊去勸朱氏，跨出門檻便嚷道：“老夫人，您快別上火了，別為些雜事氣壞了身子?！?p> 盧氏和莫氏想法沒差，亦想著日后趙明珠入了惠王府好得些好處養(yǎng)她，趙家敗了也就敗了。
但這之前她和趙明珠得住在趙家，不能回娘家去討嫌。
“是啊，老夫人，有什么事咱商量著來，您犯不著氣壞了身子。”
就著莫氏的話，盧氏挽著朱氏胳膊，把朱氏又往屋里拉。
莫氏亦殷勤上前挽著朱氏另一只胳膊勸慰道：“您說咱們趙家多少代才積攢了這點家業(yè)，您要把她賣了，日后您百年怎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
朱氏也沒真想賣了宅子。
就想著兒孫都死了，媳婦們又都不成器，自己老了老了倒沒了沒依靠，一時傷心不過，才要撂的挑子。
現(xiàn)在有人勸，再加鬧一氣，她心里騰開了些，順著話對莫氏道：“那我把這掌家權(quán)讓給你？”
若是在之前，莫氏聽到這話不知得高興成什么樣，但現(xiàn)在，趙家就剩了個空殼，誰掌家誰就得操心一家的吃穿用度。
她哪來的錢？
就是有那么一兩貫私房錢，還得留著她家瑤兒撐到入承王府呢。
莫氏趕緊回絕道：“老夫人快別埋汰我了，我不過一個陪嫁丫頭，哪里掌得了家，出去周旋個什么，名不正言不順的。”
朱氏嘴一癟，吊著兩眼淚吩咐盧氏道：“那我還是把掌家權(quán)還給你吧，一會到我屋里來拿賬本?！?p> 盧氏可沒傻。
不說以后，就眼前的，得了掌家權(quán)就得立馬拿錢出來給趙清瑤置辦衣裳，還有吳嬸采買柴米的錢。
老大一筆呢。
“老夫人，原是我年輕不得力，這幾年把家掌得愈發(fā)敗了，還得靠你老人家撐起來?！?p> 盧氏話說完，朱氏的氣也一口出得比一口粗，要有個閨女，她得跳腳往閨女那里去，省得見著這些人精媳婦心煩。
可惜又沒有。
朱氏拽著裝房契的小包袱，撒開盧氏和莫氏的攙扶，轉(zhuǎn)身直往角門走：“我看我還是去賣宅子得好，你們好自為之?！?p> 宅子現(xiàn)在還賣不得。
盧氏和莫氏趕緊上來駕著朱氏在后院花圃邊坐下，好一頓勸，朱氏才哼哧哧表示，不賣宅子可以，但掌家權(quán)誰要誰拿走，反正她不要。
盧氏是大夫人，關(guān)鍵事上還得她拿注意，進屋給朱氏倒盞茶來，她道：“既都不愿掌家，那咱抓鬮，這事由天定，您看可好？”
莫氏心里一盤算，覺著這法子再好不過，對抓鬮規(guī)則進行補充道：
“也不論長輩晚輩姑娘媳婦的，只要是咱趙家的正經(jīng)主子都算，抓到誰，誰就負責(zé)想辦法拿錢出來養(yǎng)活一家人，別想賴賬。”
盧氏聞言面上閃過一絲竊喜。
莫氏懂她。
朱氏亦覺得這法子再公平不過，哼道：“就這么辦吧?！?p> 得了準話，莫氏去喚趙明珠和趙清瑤，盧氏往前院去叫趙無瑕。
到西邊廂房，盧氏還沒抬手敲門，里邊先說話了：“我已經(jīng)出嫁了，不是趙家人，要玩什么你們自己玩，我不奉陪。”
后院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趙無瑕什么都聽到了，她可不想趟這趟渾水，后面鋪子的事多著，夠她操心的。
哐當(dāng)一聲，盧氏強撞開了門，料想趙無瑕是聽見了什么，她也不多費口舌誆人，直接道：
“阿瑕，你可別想多了，是掌家，不是把家給你，你大姐二姐往后也都要入王府，不比你差，但怎么著，她們這會已經(jīng)到老太太那里去了，待會鬮一抓，便是抓到了她們，她們也得想著法的變錢養(yǎng)家?！?p> “欸…”
趙無瑕躺在床上再要說什么，盧氏上前拉起她就往外走：“適才你也聽見了，你可別真逼得老太太賣宅子，我們倒沒什么，回娘家去住便是，你和你娘往哪去？再者不過是走走過場，還真能要你們姑娘家的養(yǎng)家不成。”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趙無瑕被說得沒話了，跟著盧氏來到后院。
莫氏早就把抓鬮的字條寫好了，六個人，每人抓一個，誰抓到那個寫著“甲”的字條，誰就掌家，負責(zé)一家人的生計。
未免作弊，字條一一打開看一遍，確認只有一張寫著“甲”，眾人才開始。
也不爭搶先后，按年歲來，趙無瑕第一個抓，接著是趙清瑤、趙明珠、莫氏、盧氏。
待朱氏最后一個抓完，眾人一齊打開字條，沒甚意外，趙無瑕手里字條上寫著個碩大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