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弦撥三弦挑,琴聲就在舒緩的起調(diào)中幽幽的沁入眾人的耳中,而那清冷的歌聲仿佛一個相思的少女立于蘆葦蒼茫的江岸邊,遙望對面的情人。
哀而不怨,隱而不發(fā)。
讓聽者說不出它是一種什么滋味,可又讓人覺得百轉(zhuǎn)千回,愁思入骨。
屏風后,聶沉璧蒼白的面龐染上了一絲愁意,那愁意還有幾分幽幽的傷情。
“這聶沉璧,心中似有心悅之人?!毕g的少女瞪大雙眼,看著看著,她湊近身旁的聶錦瑟,失聲笑出。
“不論是何人,她的身份,也只能這般咿咿呀呀唱著詞曲以訴情意了?!甭欏\瑟淡淡的說道。
就在這噓唏聲和笑聲中,樂聲已止。
那屏風后的白色身影也站了起來,她的雙目亮晶晶的,慢慢的,她又將頭低下了下去,就在她低下頭的一瞬間,一抹紅色染上了她蒼白的面色。
“噫,她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她的心上人就在席間吧?”
“也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難道是為十三郎而唱?!”
也不知道是誰喊上了這一句,一下子讓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
坐在一旁的裴十三聽見這話眉頭不由一皺。
這些聲音,并沒有影響到聶沉璧,只見她垂下頭,轉(zhuǎn)身朝著裴十三怯怯的說道,“敢問十三郎,沉璧這首曲子,不知意味如何?”
這話一出,瞬間安靜了。
裴十三被嚇的驚住了。
不止是他,聶辛、常山王也被這話也驚住了。
在一片呆滯中,聶沉璧繼續(xù)道,“沉璧拳拳之心意,還請郎君轉(zhuǎn)告顧九郎,只是,沉璧情難自持,自知配不上顧九郎,是以,只是想讓九郎知道罷了,至于其他,不求郎君垂憐,也不求與郎君有果。”
在眾人還未反映過來時,聶沉璧朝著裴十三所在的位置服了服身,然后離開榻前,毫不猶豫的消失在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去。
一陣風來,將她的衣擺吹起,略一恍惚間,人就沒入黑暗中。
一言驚起千層浪,這時的常山王,他肥胖的臉上帶著盛怒,這女郎,分明是在打他的臉!而他常山王是何等身份?他是當今天下的皇四子,已有封地的藩王!
他就是再中意聶沉璧,他現(xiàn)在也不能提出將這女郎送給自己的要求了!因為這個女郎當著滿堂賓客的面說了,她的心是思慕于顧九郎的,他若是生生要了她,又如何面對這天下士人的問責?!
想到這里,他不由狠狠的瞪了一眼身旁的幕僚。
幕僚的臉色更是菜色一般,常山王對這個女郎起了興致,中途又出現(xiàn)這個插曲,他可是最大的問責人啊,“王爺,屬下一定給您一個交代?!闭f著,連忙卷起衣袍退了下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裴十三擾擾頭,啞然失笑的說道:“我竟不知,這小姑子傾慕顧九那廝竟然于斯!”
聶錦瑟為首的聶家嫡女,嗤笑道,“真是不知廉恥!”
她的話一出,眾女也跟著笑了起來。
裴十三眉頭一皺,沉聲喝道:“閉嘴!”
他雖平日里閑散慣了,只是那驕養(yǎng)出的世家之氣,讓這話一出,席間的女郎都閉了嘴。
裴十三盯著聶沉璧遠去的身影,徐徐說道:“以后,我不希望再聽到關(guān)于此事的議論,我想,九郎也是?!?p> 眾人心中一凜。
這裴十三是顧九郎的至交好友,世人皆知他們二人的交情,此刻他說了這話,何人敢再次開口。
說到這里,他自榻上起身,也跟著離開了宴會。
直到裴十三的消失,聶辛才從另一個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當他轉(zhuǎn)頭對上常山王怒氣沖突的眸子時,不由的打了一個激靈。
見到聶辛也向他看來,常山王重重喝道:“我們走!”
他的身后,屬于常山王的仆人立馬上前扶起了他,就往自家馬車處走去。
聶辛連忙追上前去,他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啊,更沒有想到她聶沉璧的性子如此剛強且辣手,這一鬧,自己所謀之事豈會有指望,不被打壓就算不錯了!
想到這里,恨恨地一咬牙,低喝道:“好你的聶沉璧,等過個幾日,這波風波稍停,我這就給常山王一個交待!”
而就在今天的夜里,一頂小轎載著一個妾室所出的小姑子,從后門悄悄的被抬出了聶府,再也沒有回來。
據(jù)說那個小姑子,本就是個不受寵的庶女,而且她的模樣極其的嬌弱,天生一股病態(tài),就像那日里的聶沉璧一般。
朱麼麼還說,那小姑從府內(nèi)一直哭道了府外,讓人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她的哽咽哭聲。
聽到這話的聶沉璧更堅定,她要離開這里,她要保護好自己,在此之前她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世人都知道,像常山王這種人,可是不會嫌棄自己的后院不夠充盈的。
她知道。
聶辛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