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楓樹嶺
七月的早晨天亮得極早,太陽還沒來得及從東方升起,圓山就仿佛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沿著圓山河散落在周邊的屋子,每一家的煙囪都升起了淡淡的白煙,和山間的晨霧交織在一起。
村子在這一刻蘇醒了過來,有牽著牛去吃草的,有扛著鋤頭去察看水情的。
眼見得再過十大幾天就要收稻子了,牛得吃得好點,誰家的壯勞力在即將到來的農忙時候,不得加強營養(yǎng),貼個膘啊。
農家的牛,那可是一頭頂好幾個壯勞力的。
除了得牽到水草肥美的地方讓它飽餐一頓外,喂得精細的人家,還會特意敲幾個雞蛋,用竹筒裝了,給牛灌了下去。
三四米寬的圓山河靜靜地流過平坦寬闊的村子。水不深,夏天的時候,是孩子們的樂園。
危險其實從來都不曾遠去,所以,為了防止溺水事故的發(fā)生,家長和老師都把各路熊孩子盯得緊緊的。
嚴防死守,也防不住一顆顆向往自由和清涼的童心。
家長和老師有同樣的辦法對付想蒙混過關的各種皮孩子。
就一招,在上臂用指甲劃一下,看看劃痕。如果會留下白色的痕跡,那就算是下河玩水了。
至于科學原理,誰是第一個采用這種鑒定方法以及方法的有效性、準確率什么的,重要嗎?
只是找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罷了,以示公平嚴謹,證據(jù)確鑿。
懲罰嚴格分類來說,也有兩種,一種是在太陽下曬,老師用得比較多。
一種是用杉樹枝,尤其是干枯了的、老一點的枝,往大腿上掄。大多數(shù)時候,父母喜歡用這一招。
那是真正的一針…數(shù)針見血。
蘇小明只挨過第二種,因為老師只抓逃課去玩水的,而小學階段,蘇小明還在和數(shù)學書上跟自己同名的人較勁。
還沒有開發(fā)出逃課的功能,那是初中時候才開發(fā)出來的。
人這一輩子,誰還沒點逃課的經(jīng)歷?
不管這種逃課是技術性的還是粗暴型的。
粗暴型的:從前,逃課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撒腿就跑。
技術型的:后來啊,逃課是你幫幫我,我?guī)蛶湍?,點名的時候應個到。
其實,真要抓逃課的學生,不管你花樣百出,老師只要認真起來,那真就是一抓就靈。
據(jù)說流傳甚廣的《逃課的一百零八個絕妙借口》,在慧眼如炬又有心找事的老師面前,那就是一個渣。
現(xiàn)在,蘇小明就從家里逃出來了。
從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就很清楚了,鑒于自己摔破頭的現(xiàn)實,老媽和蘇小紅都表示對蘇小明運動能力的極度懷疑。
想出去浪,別說門,窗戶都沒有。
老蘇則很早就牽著家里的牛出去了,對蘇小明和老媽的斗智斗勇,表示沒有半點興趣。
老蘇和孩子交流的方式向來干脆利落,你聽或者不聽,竹鞭就在那里,不遠不近。
也就是說,他默認蘇小明這點傷根本算不得什么,懶得計較。
愛出去不出去。
人很多時候是認識不清自己真實模樣的,不逼到一定的份上,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份上。
以前蘇小明有個工友,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在某點上寫小說。就做出過為了更新,晚上干到十二點。
興許是興奮過了頭,或者是熬過了困的那個點,橫豎都是睡不著了。
看看凌晨四點了,爬起來又肝字去。不信感動不了讀者老爺,給添個收藏投個票什么的。
結果是,直到蘇小明在鯽魚背上表演自由落體的那一天,那個工友的作品還是那么半死不活。
蘇小明也去給他投過推薦票,打賞,嗯,他的作品就沒上過架。
賞無從打起,就只好給他打氣:蘇哥看你骨骼精奇,是塊碼字的好材料,將來必有一日,橫掃某點榜單,再造某K乾坤。
在工友滿臉通紅神情迷幻之時,順過桌上的一包煙,快快地溜了。
蘇小明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些退化了,或者說,不愿意用那些借口去騙蘇媽和蘇小紅。
吃過早飯,放下碗,說一聲我找阿非去了,施施然就出了門。
至于蘇媽在后邊嘀咕了一句,都傷著腦瓜子了,還跑什么跑?
就當沒聽到了。
劉楊非還呈一個大字,躺在竹涼席上睡得昏天黑地,滿頭長發(fā)散亂,只在肚子上蓋著條毛巾。
等蘇小明把他扯起來,胡亂洗漱了一番,匆匆扒了幾口飯,才問道:
“你家什呢?就空著手去嗎?”
蘇小明伸手指指額頭,反問:
“就我這樣,能從家里帶家什出來嗎?”
“那行吧,我家里還有?!眲罘巧扉L脖子,用力咽下最后一大口飯,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就帶著蘇小明往后邊院子里去。
農村的房子就這點好,寬大,但是亂七八糟的各種農具也多,鐮鏟鋤頭,犁鈀轆軸,竹筐簸箕,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每個人撿了個五磅鐵錘,長的短的幾根鋼鑿。
蘇小明特意又拿起一個電石燈,擰開底座,把里邊粘著的灰白色的電石灰磕干凈。
“你們家電石呢?”
“你等會哈,我找找,上次還看到呢!”劉楊非打開一個櫥子,翻得叮叮咚咚響,“誒我說我們不是撿點零砂,帶電石燈干嘛呢?”
“哪那么多廢話,趕緊地找出來!”從進了劉家大門,折騰那么一會,半個多小時又過去了,太陽漸漸在發(fā)揮它的威力了。
把電石燈的底罐里裝滿電石,上層的水罐到山上再裝水吧,深一點的礦洞里哪哪都是水。
時間已經(jīng)有點晚了,蘇小明忽然有點焦慮起來,這要是哪個人捷足先登了,那一噸多的黑亮亮的礦,可不就得便宜別人了?
這可是說不準的事,畢竟自己不就是被莫名其妙地摔回來了嗎?
還會有什么突如其來的事發(fā)生,這誰也說不準。
還是落袋為安,方為上策。
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了。原以為,這么奇怪的事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了,心態(tài)應該已經(jīng)穩(wěn)如老狗了。
誰想事到臨頭,還是心跳加速,一顆心似乎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自己安慰自己:已經(jīng)抽到上上簽了,還擔心什么結果呢?
出來院子里,看到斜靠在一角的一架兩輪斗車,蘇小明把裝工具的竹簍扔進車斗里,雙手抬起車把,呼啦啦推著就出了院門。
沿著圓山河往下游的土路有點坑坑洼洼,鐵皮斗車哐啷哐啷地向前滾動。
“就那么點東西,你推個斗車干嘛?”劉楊非還在喋喋不休,“你還真以為我們能撿到寶?。俊?p> 是的,哥們就是帶你去撿寶。蘇小明懶得回話,費那個口水干嘛。
其實就是條機耕道,可以通過手扶拖拉機,自然過一輛斗車毫不費勁。
圓山河到了村口,被兩邊收攏的山一夾,河面收縮了三分之一,水流陡然急了。又趕上一個陡坎,飛墜下去,發(fā)出轟轟的聲響。
水流沖擊而下,形成一個深綠色的水潭,當?shù)厝朔Q做龍?zhí)丁?p> 這個名全國似乎有很多吧?有名的沒名的數(shù)不過來。
村口有一條岔道,沿著山勢蜿蜒而上,翻過山,后邊就是七龍鎮(zhèn)了。
蘇小明頓了一下,看著那條小道,七龍鎮(zhèn)??!黎村啊!
七月熱辣辣的陽光奮力冒出山頭,照射在臉上,臉也熱辣辣的了,眼睛也熱辣辣的了。
“小明,你怎么啦?”阿非見蘇小明停下來了,有些奇怪:
“我來推一會車吧?”
死黨就是這樣,會好奇,會問,你若會說,我就靜靜地聽。
你若不說……愛說不說。
“沒事,走吧!”
斗車繼續(xù)哐啷哐啷地向前滾動。黎村,一個多月后再見吧。
沿河的工棚多起來了,兩岸的礦山上叮叮當當?shù)腻N擊聲也密集了起來。
有人在亮著嗓子唱山歌:
“青竹蛇兒~~~黃蜂針~~~,世上最毒~~~婦娘心~~~”
唱山歌的人不知受了什么人的傷,唱得聲嘶力竭,直入云霄。
轉過一道彎,抬頭看去,一株高大的楓樹枝葉婆娑,傲然挺立。
那就是楓樹嶺了。
那個倒霉的胡建人的砂子窿就在樹下十多米處,樹下是他的工棚。透過密密的枝葉,隱約可見工棚的一角。
眼前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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