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連川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歐陽卓和陶蒼生齊齊一震。
前者趕忙朝門口走去,后者則微微垂著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陰毒。
非梧雖不知來人是什么身份,卻清晰捕捉到了陶蒼生眼中的細節(jié),她若有所思的轉(zhuǎn)頭往后看去。
連清正跟在一位老者的身后,見非梧轉(zhuǎn)過頭,形容潦草的中年男人擠眉弄眼的朝她遞去一個“有我在,你放心”的表情。
非梧雙眼一亮。
連清!他怎么來了,他前面的那個老者是誰,為什么連歐陽卓都對他如此敬重。
與面對陶蒼生時那種晚輩對長輩的禮數(shù)不同,歐陽卓對這位老者更像是打從心底里的敬畏。
“老城主,您怎么出關(guān)了?!睔W陽卓小心的隨行在老者的身后。
老者笑瞇瞇的,本就干枯得宛如老樹皮的臉上褶子又多了幾道,一根龍頭拐杖被他抓在手中,步履蹣跚,仿佛一陣大風(fēng)刮來就會將他掀個人仰馬翻。
“嗐,說來慚愧,老夫閉關(guān)前曾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后輩們的仕途就由他們自己去拼,沒想到我這不爭氣的孫兒啊……”連川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擠眉弄眼的連清。
后者趕忙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的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見狀,非梧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距離太遠,陶文沒聽到歐陽卓對老者的稱呼,卻聽到了非梧的笑聲。
青年男人心中滿是惱怒,都已經(jīng)死到臨頭了,她居然還笑得出來,她不會以為憑連清和那個不知什么來頭的老頭子就能救他們吧,真是天真!
連川無奈的笑了笑,“連個小小的城判助手都當(dāng)不好,真是讓老頭子我面上無光??!呵呵?!?p> 歐陽卓賠著笑臉,他雖知道連清是連老城主的孫輩,可老城主閉關(guān)前曾交代過他不用關(guān)照連清的仕途,他便沒對此人留意。
轉(zhuǎn)眼十年過去了,陽海城年輕一輩中,幾乎已經(jīng)無人知道連清是連老城主的孫子。
甚至有不少人認為,連老城主早已殞命,連家的那一脈也在陽海城斷絕了。
不過現(xiàn)在看來,老領(lǐng)導(dǎo)的客套話是萬萬不能信的,這不,還特意出關(guān)來找他麻煩了。
歐陽卓心情忐忑。
連老城主卻并未對此事再多言。
不慌不忙的領(lǐng)著兩人再度走進了審訊堂,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和藹的笑著。
“連城主,好久不見。”陶蒼生謙卑的朝老城主點頭示意。
后者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拄著拐杖走到非梧的身邊,認認真真的打量她一遍后,伸出了右手,不緊不慢的開口,“果然是個機靈的小姑娘,可否讓我這個老頭子看看手的骨相?”
陶文見這個老頭子竟然對爺爺不敬,當(dāng)即欲上前呵斥,卻被沉著臉的陶蒼生伸手攔了下來。
看她的骨相?
非梧不解,抬頭看向陌生老者身后的連清,后者用眼神示意老者伸出去的手,意思很明確——給他看。
盡管有些發(fā)懵,非梧還是聽話的將手伸了出去。
老者查探骨相的動作并不輕浮,將非梧的每個指節(jié)都捏了一遍,又順著她手背上掌骨的紋路仔細按了按,滿意的點了點頭,放下她的手。
連老城主朝一旁靜默不語的歐陽卓道:“阿卓,這個小姑娘,老頭子我要了?!?p> 歐陽卓眉心一皺,他自然知道老城主此話是何意,他想收非梧為徒。
可現(xiàn)在這個姑娘還是城主府的犯人,就算他是老城主,也沒有以收徒為由將犯人保釋下來的道理。
想到這里,歐陽卓低垂著頭,堅毅的嗓音回復(fù)道:“老城主,此女乃是城主府的犯人,您就別讓晚輩為難了。”
連老城主依舊笑呵呵的,又滿意的掃了一眼非梧,自言自語般說著:
“唉,看來老頭子我一生的符術(shù)最終只能隨著這一把老骨頭埋進地底咯,呵呵呵。”
“老城主,這是哪里話,您如今身子骨還硬朗,若是想要收徒,日后必定會有更合適的人選?!睔W陽卓連忙接話道。
連川搖搖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問道:“阿卓,我方才聽說你們要搜這幾位犯人的身,既然是要搜身,不就是還沒定罪嗎?沒定罪之人,還只能說是疑犯吧?”
非梧抓住機會,不卑不亢的說:“老先生,不瞞您說,前幾日城主府天之隊的侍衛(wèi)們?nèi)S沙谷摘取靈延龍草,不料竟遇上一頭五階妖獸,最終八人中只有兩人存活。歐陽城主聽信小人讒言,認定我們幾人與那五階妖獸是一伙的?!?p> 她并沒有為自己伸冤,只是陳述事實。
連川從他口中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轉(zhuǎn)身古井無波的看了一眼歐陽卓,見他沉默不語,嘆了一口氣道:
“阿卓,你是被憤怒沖昏了頭了,若他們真與那妖獸是一丘之貉,你如今若是惹惱了他們,是想讓整個陽海城的百姓和那些死去的侍衛(wèi)們一起陪葬嗎?”
非梧等人都有些無語。
雖說話糙理不糙,但他們看起來是那種大兇大惡之人嗎?
屠城什么的,虧他想得出來。
連川出言為這件事打圓場,“依老頭子我看吶,此事就是一個誤會,到此為止?!?p> 陶蒼生聽出連川的目的是為了保下這幾個人,自然不可能讓此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遂再次出言提醒歐陽卓,“歐陽城主,靈延龍草事關(guān)陽海城未來五十年的氣運,請城主三思?!?p> 聞言,連川冷哼一聲,終于將目光投向了陶家祖孫身上。
“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陶家那個小丹師??!”
“你算什么東西?敢對我爺爺不敬!”陶文早就看他不順眼,聽到他出言諷刺自家爺爺,當(dāng)即怒火中燒。
連川不惱,依舊是笑瞇瞇的,不過他的指尖一點金光一閃。
陶文只覺渾身動彈不得,他想大喊,卻只能發(fā)出“唔唔啊啊”的聲音。
陶蒼生臉色一變,連忙求情,“小輩不懂規(guī)矩,連城主莫要與其計較才好。”
“小輩,就是該好生教導(dǎo),自家人若是不愿教,我這個老頭子倒是愿意代勞?!闭f著,他風(fēng)輕云淡的瞟了陶蒼生一眼,并沒有要替陶文解開定身符的意思。
“陶蒼生,你方才說靈延龍草關(guān)乎到陽海城的氣運,是怎么回事?”連川語氣平淡,卻散發(fā)出一種不可違抗的上位者的氣勢。
雙方都是普通人,但連川卻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六階符師,而陶蒼生卻只是五階丹師。
盡管陶蒼生在陽海城中已算得上是位高權(quán)重,但是在這一位面前,自己還只能算得上是一位小輩。
陶蒼生心中雖有怨,卻也不敢表現(xiàn)在明面上,只能如實答道:“不瞞連城主說,有了靈延龍草,我將一舉邁入六階丹師之列,到時必然……”
不等陶蒼生說完,連川的哈哈大笑聲就打斷了他的話,“陶蒼生啊陶蒼生,你也不想想你如今都多少歲了,你還有幾年可活?”
“你!”縱使陶蒼生顧忌兩人的身份,此刻也有些破防。
連川平復(fù)了一下心緒,看著緊鎖眉頭的歐陽卓,道:
“阿卓,你有所不知,靈延龍草除了可以降低丹藥的煉制難度,將靈延龍草的藥液加入符水之中,同樣也可以降低符紙的繪制難度。
“這個小丫頭,天賦、骨相都十分適合學(xué)習(xí)符術(shù),老頭子我敢打包票,不出十年,她必定青出于藍!”
青出于藍!眾人都被這句話震住了。
連老城主的意思是,只要非梧跟著他學(xué)習(xí)符術(shù),十年之后,她至少會是一位六階符師。
就連非梧自己也沒想到這位老城主會對自己如此自信,光看看骨相,就能看出她未來的成就?
“假如有一株靈延龍草作為輔助,十年后她必成就七階?!?p> 連川的話語十分堅定,審訊堂中頓時鴉雀無聲。
非梧如今十五歲,十年之后也不過二十五。
二十五歲的七階符師,帶給陽海城的氣運必然更為長久。
一位六階丹師和一位七階符師,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