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薩爾滸（一）

　　原本四路明軍計劃在農(nóng)歷二月二十一日出邊，一場覆蓋全遼的大雪迫使計劃發(fā)生改變，進擊之日變?yōu)橥露迦涨啊?p>　　東路明軍雖然號稱四萬，實際戰(zhàn)兵不足兩萬，又因主將劉綎與楊鎬不合，明軍武器裝備參差不齊，東路兵馬在楊鎬的策略中扮演的多是“策應(yīng)”，乃至“誘餌”的角色。

　　兵力上的不足，也促使劉綎不得不等待朝鮮援軍的到來，因此在原定之時東路明軍尚未拔營。

　　然而奉行“雙邊外交原則”的朝鮮國君又怎么愿意得罪后金，劉綎指望朝鮮援兵的想法只是一廂情愿罷了。

　　事實上，朝鮮軍主帥姜弘立積極貫徹了光海君“毋徒一從天將之言，而惟以自立不敗之地為務(wù)”的避戰(zhàn)思想。

　　他所率領(lǐng)的這支一萬三千人的軍隊在明廷的命令下，從萬歷四十六年八月就開始行動，一路上始終秉承著“拖”字原則，行動極度遲緩。

　　在光海君的授意下，負責軍糧的平安監(jiān)司樸燁故意拖延糧草，姜弘立趁機停止進軍，又令各營到附近村落掠奪糧食，麾下請斬押糧官，姜弘立只是推托。

　　二十七日，迫于壓力草草出兵的劉綎率領(lǐng)前鋒兵馬抵達涼馬佃，趙安、喬一琦等人也均在此列。

　　此時的趙安、喬一琦剛剛巡視完營帳，忽然見得周圍山嶺雪景，喬一琦喜不自勝，拉我趙安登上了一輛廂車，肆意展示起自己的文人情懷。

　　“為兄這詩做的如何？”

　　喬一琦滿懷希冀地看向趙安。

　　什么詩？

　　方才神游山林，不明所以的趙安只好開口胡言：

　　“甚好，甚好，對仗工整，意蘊深秒，真乃佳作?！?p>　　二人胡扯之際，忽有親兵來報，說是劉綎召見兩人。

　　趙安兩個連忙好整理衣甲，奔著中軍大帳，快步走去。

　　一入大帳，便見到兩個穿著朝鮮盔甲的將領(lǐng)正與劉綎討論著什么。

　　劉綎言語間透露出一絲怒氣，質(zhì)問那朝鮮將領(lǐng)為何行軍如此緩慢。

　　后者顯跑事先就想好了借口，不是糧草沒備好，就是士兵沒衣服穿，又或是道路崎嶇難行。

　　劉綎強忍怒火，向那朝鮮將領(lǐng)介紹起趙安兩人：

　　“這是我大明鎮(zhèn)江游擊喬一琦將軍，這位是安奠所趙千戶?！?p>　　“姜弘立見過兩位將軍?！?p>　　那朝鮮將領(lǐng)揖了一禮。

　　姜弘立？

　　趙安沒想到這老小子親自來給劉綎賠罪了。

　　“今日就由這兩位將軍護送姜元帥回營?！?p>　　姜弘立有些錯愕，不過也沒有膽子反駁劉綎，只好說了句“是”。

　　“本帥有事同二位將軍商量，姜元帥不如視察一番我大營布置。”

　　劉綎說話絲毫沒有顧及姜弘立的面子。

　　后者臉上有些掛不住，帶著隨從悻悻走出了軍帳。

　　劉綎嘆了口氣，看向趙安兩人：

　　“大軍開拔數(shù)日，朝鮮兵距此地還尚有五十里，你二人領(lǐng)安奠衛(wèi)所兵馬帶上十車糧食，隨姜弘立前往朝鮮軍營，務(wù)必督促其盡快出發(fā)?！?p>　　“諾。”

　　趙安兩人拱手領(lǐng)命。

　　隨后二人回營點齊八百安奠兵馬并喬一琦親兵六十人，尋到姜弘立一行人后，快馬加鞭的趕往朝鮮軍駐地。

　　直到二十九日，在趙安兩人的再三催促之下，朝鮮兵堪堪與東路明軍的后對合營。

　　援兵已至，劉綎這才下令大軍啟程，行進途中前隊遭遇了小部分建虜?shù)姆鼡?，不過很快便將其擊潰。

　　一路上明軍攻占山寨，將一些婦幼殘疾殺死，“生擒斬獲共二百一名顆”，也算是少有斬獲，一面緩慢行進。

　　望著緩緩升起的朝陽，行軍途中的趙安緩緩向西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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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東路明軍，杜松所帶領(lǐng)的兵馬才算得上這次“犁庭掃穴”的絕對主力。

　　此時的杜松軍已經(jīng)度過五嶺關(guān)，抵達了界藩山下渾河南岸，遠遠看去刀槍如林，旌旗蔽日。

　　杜松騎著馬，準備指揮軍士強渡渾河。

　　總兵趙夢麟規(guī)勸道：

　　“大帥，我軍夜馳百里，軍士早已疲憊不堪，還望大帥恩準我等稍作歇息，待打造完渡河器械之后，再行軍?！?p>　　其余眾將紛紛附和。

　　杜太師怒道：

　　“我年歲已高，還未覺疲憊，你等若是逃生怕死，便回沈陽去吧?！?p>　　隨即喝多了的杜太師脫下盔甲，袒胸露乳，揮舞著大刀便要騎馬渡河。

　　眾將趕忙勸阻，杜松大笑，吹起牛皮：

　　“打仗還穿盔甲的人，算不上大丈夫，本帥結(jié)發(fā)時便從軍，也算是久經(jīng)沙場，卻從來都不知道盔甲有多重?！?p>　　隨即意氣風發(fā)的杜太師大手一揮，軍士們紛紛開始渡河。

　　由于水位較高，軍士們只好效仿杜松，卸了甲，輕裝渡河，將車營遠遠的扔在了身后。

　　杜松率前鋒渡河后，俘獲女真數(shù)十人，焚克二柵，在酒勁的驅(qū)使下越發(fā)亢奮，策軍急馳，猛攻吉林崖上的四百敵軍和筑城民夫，由于攻城器械不到，明軍雖然英勇，卻久攻不下。

　　此時老奴在代善和李永芳的建議下，決定集中優(yōu)勢兵力先打杜松，隨即命令二旗兵馬先行支援吉林崖，其余六旗兵馬急奔薩爾滸山的明軍大營。

　　明軍大營此時多是使用弓弩、火器的軍士，依靠車陣，萬銃齊發(fā)，在沖鋒建虜中掀起一陣血雨；炮彈橫飛，殘肢斷臂四下散落。

　　明軍起初對建虜造成了極大的傷亡，但隨著建虜?shù)牟粩嘣霰瑺I寨被破，失去遠程優(yōu)勢的營中明軍幾乎被屠戮一空。

　　大營既下，六旗兵馬不做休整便攻向了吉林崖，趁著夜色，杜松營中僅有的少量火器也失去了作用，雙方很快廝殺在了一起……

　　橫尸亙山野，血流成渠。

　　杜松、王宣、趙夢麟等將領(lǐng)全部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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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被趙安派遣去監(jiān)視姜弘立的家丁進入了趙安的營帳。

　　此時的喬一琦已經(jīng)被劉綎調(diào)往后營擔任主將，朝鮮營中只剩下趙安以及安奠兵馬。

　　“大人，那姓姜的帳下有一小卒鬼鬼祟祟的溜出營門，被咱們兄弟截下。在他身上搜到這封信，請大人過目?！?p>　　說著，家丁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捧上。

　　展開信卷，入目便是：

　　“我國與爾，自前無怨，今者出兵本非我國之意……往被上國催軀，至此常在陣后，不為接戰(zhàn)計……”

　　趙安看完，不由得冷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