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顧瑾都沒跟這倆人一塊兒。
這大概是顧瑾最忙的一段日子,他還有一件事要同這院里的人一塊干,編草鞋,院里的每一個人都得出去賣,買便宜鞋自然要舍得面皮。
剛開春,干活的不少,請人辦事的也不少,要送幾雙草鞋給零工做打發(fā)的便也過來挑了。
少有賣完的。
賣完的掙了錢的有些送去院里別的鋪?zhàn)赢?dāng)伙計,當(dāng)然也得是當(dāng)天。
要是混的好也還能當(dāng)掌柜的跟班兒,比唱戲強(qiáng)些。
沒賣出去幾雙的,就繼續(xù)唱戲,老實(shí)人也有老實(shí)人的好處。
梨容園除了戲園子還有別的產(chǎn)業(yè),管事的自然要多些。
光靠唱戲沒辦法養(yǎng)活一院子的人,就想了個不要本錢的法子。
戲院一窮二白的時候,也是靠老院主進(jìn)院前的產(chǎn)業(yè)撐起來的,不然哪來的戲院今天。
王二想幫忙,顧瑾不讓,一揮手讓他看張本子去了。
他搬著一個板凳過來,坐下了,默默的編起了草鞋,腳下生了根不走了。
“有葉公子看著,不用操心這些事情,賬本差不多快看完了,就交予他做罷?!?p> 說罷繼續(xù)編草鞋,好不勤快。
顧瑾抬眼一瞧,便也不多說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繼續(xù)干活了。
活兒不多,顧瑾也沒有讓王二去賣草鞋的意思,就接著讓他繼續(xù)編著。
雖是富家子弟,干起活兒來一點(diǎn)也不馬虎。
吃肉油不沾嘴,哪有窮家子弟吃飯那么斯文的,他瞇了瞇眼睛。
這小子只說他得罪了人,也沒說得罪了誰,還是好好把他捂著踏實(shí)些。
他也老老實(shí)實(shí)編著草鞋,一抬頭就看見顧瑾盯著他,黑臉一紅,放下手中的草鞋,一言不發(fā)。
顧瑾笑了“小子,這么金貴讓我瞧一眼都不肯了?”
他慌忙站起來“稻草不夠了,我再去搬點(diǎn)?!痹褐魇智浦姘?,他心里癢癢,也不敢多瞧,就走了。
顧瑾這面如白玉的哥兒,瞧著真不像個唱戲的,倒是眉眼中透著一股書香氣,仔細(xì)一看比他還像少爺。
再想平時扮相一瞧模樣,真一嬌滴滴的娘子,就是唱起書生也差不了多少。
正想著,顧瑾就招呼著讓他
去廚房準(zhǔn)備,快午飯了,少折騰些。
“記著洗手,用燙水?!鳖欒虬l(fā)他走,一伙人接著忙活。
大約一個上午,累了,顧瑾歪斜著躺在床上,瞇著眼睡了,只聽見砰的一聲槍響,他騰的一下從床上起來,到了院外,身上冷汗直冒,喊
“吳祥,什么事兒了,街上伙計回來沒有啊,雜貨店關(guān)門了吧!”
“院主!我們這來了個新縣長在放槍慶賀呢,可氣派了,旁人不讓靠近,要不然我們準(zhǔn)能瞧上熱鬧。”說著就站在凳子上,比劃著打槍的動作。
顧瑾抹了抹額上的冷汗,交代說:“吳祥,你讓那些伙計機(jī)靈點(diǎn),這幾天值錢東西藏著,錢柜放地窖里頭,這槍聲聽著就讓人不踏實(shí)。”
吳祥一愣,噤了聲悄悄往外走去,他也嚇了一跳,這槍可比那鳥銃厲害,他聽那外面的軍官動不動就說槍斃,可嚇人。
一個上午忙了不久,顧瑾也乏累,只得躺著,第一次聽見槍響還是同師傅一塊進(jìn)皇城,拜老佛爺。
一群綠眼睛發(fā)著光似的盯著他,生著黃毛戴著高帽,只記得師傅把他護(hù)得死死地,那時候才認(rèn)識那個比打鳥的厲害的叫槍。
世道不太平他自己是知道的,還記得那年入清宮,呵!那氣派,龍椅上的慈禧頭上的首飾直晃他的眼,頭都不敢抬,成群成群的宮女太監(jiān),邁著小步子,捏著小帕子的格格,都不屑瞧地上跪著的人。
他想抬頭望一眼,就被師傅摁著磕了個響頭,盡力彎著僵直的老腰匍在地上,也不管什么禁忌高喊萬歲。
大清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但弄死兩個平頭百姓,那還是綽綽有余,他跪在師傅旁也越發(fā)惶恐。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也還是安分跪著,師傅每每都讓他唱段念白,但這次沒有,他就在臺下,只感覺師傅使出了渾身力氣都不能夠。
再看那慈禧,也只是略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告了賞,師傅才跪著下了臺,他只見師傅跪過慈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