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我心下卻并未慌張。我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抬眼環(huán)顧四周,雖然這里依舊如往常那般漆黑一片,但,或許是因為經(jīng)過馥行尸的刺激,當(dāng)真激活了我身上的琥魄,讓我眼下面對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心中卻并未那么沒底了。
“既然你們那么想要這琥魄,那...我便給你們!!”
漆黑的寅鼎深淵里,不大不小的回蕩著我仿佛喃喃自語一般的聲音。
此番清醒,我的心下,已然有了定意。所以,當(dāng)即我便不再猶豫,抬手凝神聚氣,隨即猛的一個用力,就打算朝著自己的心口一掌拍去。一切皆是因這琥魄而起,那么,要想破局,就只有先毀琥魄...
眼見著我的掌風(fēng)帶著決絕的凌厲之勢,就要擊中我的心口,下一秒,眼前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卻突如黑幕被刺目的光亮劃開了一道口子,隨著裂口的逐漸增大,光亮也隨之增強(qiáng)。視線由暗變亮,我先是下意識的微微一滯,隨即一邊抬手遮擋,一邊動身朝后瞬移出了一段距離。我知道,這又是我的身體先于意識的本能逃生舉動。
很快,我便感覺到這愈發(fā)大盛的光亮,已經(jīng)徹底的照亮了我身周的一切。待到我的雙目適應(yīng)了這刺眼的光亮之后,我這才自手臂之后,試探性的抬起頭,看向了大白以后的光景。
只是首先引入眼簾的,竟不是黛橋,而是...那個只活在“傳言”當(dāng)中的黑衣道長...
周圍的景色,也已然從寅鼎深淵,變成了一處尸山堆積的懸崖邊上。想來,這腳下之地...便是那藏靈山。見此情形,我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周身,入目的猩紅之色,竟然比先前突如其來的光亮更加令我覺得刺眼。
“額!!嘶...”
入眼的猩紅,竟猶如尖利的長針一般,瞬間由眼入腦,猛的扎進(jìn)了我的腦海,霎時間,狂風(fēng)海嘯一般席卷而來的記憶,猶如砂石入海一般,頃刻間填滿了我的腦海。
追殺...拜師...被迫叛離...
種種...種種...
突如其來洶涌而至的記憶,令我感到頭疼欲裂,我的身形忍不住的一陣晃蕩,腳下的血水濕滑,差點兒沒站住腳險些跌下山崖而去。對面的黑衣道人見此情形,竟下意識的便想沖過來救我。
見他如此舉動,我的心下突然間一陣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要說這天底下誰最怕我死,那當(dāng)然是除卻眼前之人再無其他!
“別過來!!再往前一步,我便自戕在此!!”
緩過神來的我,立馬呵止了眼前沖過來想要拽住我的黑衣道人,隨即抬手在此凝神聚氣,一掌懸停在了心口處。
聞言,對面的黑衣道人隨即身形一滯,瞬間停下了前進(jìn)的腳步。
“呵呵...你總算是學(xué)聰明一點了?!?p> 這個聲音...讓我聽得心下猛地一顫。因為這個聲線,我簡直不要太熟悉,這便是...便是將我從生死邊境撿了回來的...師父。
聞言我當(dāng)即抬頭朝著對面的黑衣道人看了過去,只見其眼下竟在緩緩的褪去了遮蓋住臉面的黑紗,然后...露出了那張我以為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的臉。
“師...師父...”
“你竟還肯喚貧道一聲師父...”
聽見他的話,我的腦海里,瞬間走馬觀花的涌現(xiàn)了當(dāng)年許許多多的事情。有一點,是跟幻境里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八師兄...
八師兄當(dāng)年,根本就不是被叢拙那幫人害死的,甚至連我也不是因為被他們誣陷,從而被迫離開師門。而是...而是因為我眼前這個好師父。
是了,當(dāng)年我之所以會離開,是因為...那晚,八師兄突然從門外冒雨跌跌撞撞的跑來找我。因為,他無意間在師父的房門外,聽見了他與叢拙兩人的談話。大致就是說,想設(shè)計讓我自愿交出琥魄,所以必須用我至親至愛之人的性命來作為攻破點。我的母親太遠(yuǎn),而最近的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就只有將我從鬼門關(guān)撿回來的他了。
他是誰,他是我的師父啊。原來這么多年看似師徒情深的感情,到頭來,竟然只是假象,只是他特意為了牽絆住我的刻意為之,只是他想從我身上騙取琥魄的一步棋而已...
八師兄的話還未說完,師父和叢拙的身形,就已然現(xiàn)身在了門口。之后,自然是一番惡戰(zhàn),八師兄為了掩護(hù)我讓我逃走,自己拖住了他們...
難怪,我在幻境里的時候,看見的那個不秋道長,一直在嘗試著要招八師兄的魂...
此后我便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我無處可去,只得前來藏靈山。因為與其將琥魄給了他們,倒不如前來救出母親,或許我還有一線生機(jī),就算我活不了,至少母親能重獲自由,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可沒想到,當(dāng)我抵達(dá)藏靈山之時,得到的消息,卻是我的母親早就因為知曉了父親一族遭到了司瞿的絞殺,從而強(qiáng)行破陣,最后力竭神滅而死。我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我剛剛在幻境里也會下意識的想自戕毀了琥魄,是因為在此之前,我本就已經(jīng)起了要毀掉琥魄的心思,這世間,依然沒了我留戀的任何事物。此時師父與叢拙等人也已經(jīng)追著我殺到了此處,而我在知曉世間再無親人以后,心如死灰,于是便想自戕了事。但是我一死,琥魄便毀了,所以他們不能讓我死。所以才會有了這些想阻攔我的人的尸體,殺到最后,師父眼見已無法阻止我求死的心。于是便以幻境之術(shù),讓我“重活了一次”,以設(shè)法再次騙取我的信任,這便有了之后幻境里我看到的所有事。只是其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竟叫我此刻,生出了些許恍惚,以及對所有事情的片刻辨識不清。但,這只是片刻的事。眼下回想起了所有事情的我,思及此,不由得心神一陣抽痛,我無力的閉了閉眼,隨即抬眼看向了站在我對面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