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回憶——貓

　　午課結(jié)束，快到晚膳時間，一直守在門口的小德子突然拎著個籃子進(jìn)書房門。剛跨進(jìn)門，一陣“喵喵喵喵”的軟糯叫聲就從蓋著布的籠子傳來。

　　小德子立刻兩步跨做一步顛顛的趕到我面前，全然不顧桌上攤著的雪白宣紙，直接小心翼翼的將籃子放到其上，還沒等他撩開布子，一個毛絨絨的橘色小腦袋就虎虎的探了出來，粉色的鼻頭嗅了嗅陌生的空氣，撒嬌般的又喵了一聲。

　　小德子搓了搓手，輕輕的將小貓從籃里抱出。

　　“殿下你可別小看這小東西，皮著呢。”

　　他點(diǎn)了點(diǎn)小東西的額頭，沖我笑的沒心沒肺。

　　當(dāng)真是沒心沒肺，還沒眼力勁。

　　這小東西腳下的沆洲宣紙，白如雪，細(xì)如綢，墨色暈染細(xì)膩，價格不菲，就連我都是偶爾才舍得用上一兩張，這小家伙倒也是識貨，上來就好奇的刨了刨紙張，幼貓爪子雖不鋒利，但紙面定是受損，不能再用。

　　站在一旁，看著小貓溫柔的眉眼都快融化的小德子明顯還沒意識到，這小東西初來乍到就已讓我破費(fèi)了一筆。

　　“殿下，你摸摸它，特別軟！”小德子在一旁興奮的攛唆道。

　　我試著伸出一根手指頭，本來想點(diǎn)一下它密密橘色絨毛的額頭，它卻在察覺到我的氣息后，突然抬起頭，指尖就這樣碰到它冰涼的小鼻頭，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它，伸出粉舌，輕輕舔了一下。

　　時間仿佛突然停滯，窗外暖色斜陽讓它每根橘色的絨毛，仿佛都淺淺帶了一層金。被舔舐的觸感突然讓我想起幼時去見剛出生的康寧，所有人抱她都沒有反應(yīng)，唯獨(dú)到了我這，她突然伸出肉肉的小掌，一把抓住我逗她的指尖.......

　　就像，我們之間約定好了的。

　　淺淺的塵埃在光舞里飄飛，溫暖如光的它又努力向我手邊蹭了蹭，我張開手，它便仿若交托般，將自己頭部所有的力量交給我，毛茸茸的小腦袋攤在手掌之上。

　　確實(shí)，很軟。我淺淺笑了一下。

　　小家伙說睡就睡，腦袋攤在我掌心不過幾秒，就發(fā)出輕微的酣響。

　　“你親自給康寧送過去?！蔽倚⌒囊硪韺⑿〖一镏匦路呕劁仢M軟布的籃子，對一旁的小德子說。

　　“記得，別弄醒它?！蔽也环判牡挠謬诟懒艘痪洹?p>　　“肯定不會?！?p>　　暮色漸沉，燭火灼灼，我的指尖依稀還殘存著些許那時的觸感。

　　我動了動指尖，拿出之前毀了的白宣，努力刻畫記憶力小家伙的模樣。

　　良久，我看著成品，感嘆道畫畫這種事，果然還得康寧來做。

　　暗處的暗衛(wèi)輕輕咳了一聲，示意我該干正事了。

　　握著宣紙的手緊縮成拳，我閉眼靜靜屏住呼吸，直到窒息的死亡感迫使我大腦放空，我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繼續(xù)當(dāng)之前的提線木偶。

　　從康寧住處回來的小德子說，康寧身體已經(jīng)大好，見到小橘貓也很開心。說完這些，他頓了一下，面色有些猶豫，開口問。

　　“殿下，明日，還要請趙太醫(yī)來嗎？”

　　“不用了。”我隨口答道，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兵書，眼神沒分給他絲毫。

　　“可是.....您面色有些不太好?！?p>　　“不過就是蒼白些，我自己有數(shù)?！碧峁P準(zhǔn)備在書旁落下批注，卻又輕輕把筆放下。

　　我看向看著我的小德子“小德子，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這才是宮里的生存之法?！?p>　　重新提起筆，在空白處落筆，字跡端莊雅正“小德子.......但，還是謝謝你。”

　　“殿，殿，殿下，您瞎說什么呢，您早點(diǎn)休息，奴才有事，先告退了?！彼行┗艁y的答道，離開時腳步有些慌張，關(guān)門也關(guān)的匆匆。

　　今夜，月朗星稀，皎皎玉盤高掛黯藍(lán)色夜空。

　　屋內(nèi)，筆聲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