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進來了
就在前日，那個被嚇傻的二房也跟著何家老爺，做了同命鴛鴦。
存活到現(xiàn)在的人。
屈指可數(shù)。
何韻與何玉倆親生姐妹，同一個房間所出，感情深厚，正躲在被窩里，彼此摟著，瑟瑟發(fā)抖。
她們不知道抖了多少個夜晚。
有時候做一件事，做久了，習慣如自然。
她們差不多是這樣，抖，快成為了一種本能。
每當何韻回想起一把年紀而不服老的父親的死相時，就忍不住渾身顫抖，腿也抖。
還有二房，還有哪些下人。
死樣各異，死得之古怪，從未所見，一次次刷新她們的“眼界”。
懂得了人的死法有多少種，能死得可以多難看，比仵作見得種類更多。
真正見識到了，詭異的恐怖與血腥。
話本里描述的，不及這千分之一。
尋常的女子見一次都得嚇得魂不附體，噩夢頻繁，徹夜難寐，何況她們見了這么多次。
神經(jīng)都被嚇得衰弱了。
“姐姐，你說我們還要等到什么時候，那兩位仙師是不是已經(jīng)回不來了，再這么等下去，是不是就要輪到我們了，我好怕..嗚嗚?！?p> 何玉的一張小嘴貼著姐姐何韻小巧精致的耳朵，低聲說道，說到后面，更是哽咽起來。
因為見得太多死亡的慘烈，她也知道，說話很大聲的人，其實是沒有理的，咳，是很容易招徠臟東西的。
所以她說得非常小聲，哭泣的時候。只有進進出出的聲音—呼吸聲。
比耳語更小聲，除非貼著臉，不然，一般是聽不見的。
何韻撫了撫妹妹軟嫩的后背，以同樣的低分貝聲音，安慰道：
“慢慢等下去，總會見到曙光的，我們已經(jīng)等了這么久，不能放棄，不是么?！?p> 何玉稍稍抬起頭，小臉在黑暗中迷迷蒙蒙，很小聲說：
“姐姐，我好怕，我怕娘親也死了，到時候何家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唉...何韻在心里長嘆一口氣，真的發(fā)生了，又能怎么辦呢。
除了恐懼，其他的情緒快滅絕了都。
她哪里知道，這種苦日子何時到頭。
等啊等，也許真的等來那一天，骨灰都沒了。
“妹妹，還有六個時辰，我們先不要說話了，免得引來臟東西，我覺得，就這最后幾天了，我們一定能得救，就算仙師沒回來，也會有另外的仙師到來。
縣城幾萬人口，朝廷不會就這么放棄的。”
何韻柔聲道，依舊小聲，她們完全習慣了這種較為安全的交流方式。
“姐姐，我們好多個晚上沒有說話了，今天才說一會兒，就停了?！?p> 何玉嘟著嘴。
“好啦好啦，有什么話，明到了白天再說，說多了。”
“可是，白天也不見得安全啊?！?p> 何玉想起，白日時，僥幸活下來的一眾人只能無聲打招呼，到了飯點，無聲吃飯。
其余的時間，也都在各自的房中，兩兩相聚，不敢太多人。
何韻沒再回復妹妹，只是用手拍拍柔軟而Q彈的水蜜桃，表示自己還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何玉覺得眼皮開始打架，咬牙堅持了一陣子，實在扛不住了，順勢沉沉睡去。
何韻還在頂著困意，聽著妹妹均勻的呼吸聲，心事重重，能否安然度過今日，她很忐忑，每個夜晚，都是這般心境。
明日又當如何度過，白天又能沒有人死去，今晚又有誰將死去，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曾經(jīng)的花晨月夕是否還能回來。
吟詩作對，參道禮佛，游山踏青，與閨中密友詳談....
懷著一種對未知的惶恐，一絲渴望和憧憬，她再也頂不住困倦，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睡去之前，何韻昏昏沉沉猶然記得，似乎時間還早，沒有過去多久。
很快，這個房間只剩下了兩道細微的呼吸聲。
住在宅院的其他幸存者，大同小異，先后睡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zhèn)鱽韯屿o，一下子驚醒了睡得很淺的何韻。
她屏聲靜氣去聽。
塔塔塔...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走得輕微，走得平穩(wěn)，聲調(diào)與步頻保持一致。
“是誰？這時候了還敢出來，不要命了?！?p> 何韻一肚子疑惑，依然躺在床榻，不敢做多余的動作。
問外面的人是誰，好奇打開窗戶去偷偷看，往往死得更快。
可細細聽了一會兒，她驚恐發(fā)現(xiàn)，那個腳步聲漸漸清晰，一聲聲的，如重鼓一下一下地敲擊在心頭。
外面的人，正朝她的屋子走來。
何韻手腳冰涼、肢體僵硬，她知道，外面的人，不對，外面的，基本不會是人。
家里人在多日以前就曾說過，無論什么事，不論是誰，都不允許入夜之后去屋子尋人。
蟊賊、竊賊以及其他企圖在夜間做些偷偷摸摸的人，就更不可能了，這些天死了這么多人，死得最多的，就是這種人。
夜間走動，尤其在街外，死得最易。
所以...何韻輕輕推搡妹妹，后者依舊睡著，宛如一頭小母豬，叫不醒。
不敢用力推，生怕引起床榻搖啊搖，驚動了外面的東西。
何韻緊緊捂住妹妹嫩嫩的小嘴，用力捏她的小鼻子，以此，讓她引起機體的自我反應，不得不醒來。
可她很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在心里數(shù)了五秒，外面的東西越走越近，就快到門口了，妹妹還是沒有要蘇醒的前兆。
無奈，何韻只好松開了手，不敢再叫，很輕很輕地拉上棉被，蒙住兩人的頭，一聲不吭，只憑聽覺感受屋外的動靜。
腳步聲消失，那東西好像停在了門外，何韻緊張地摸了摸妹妹的兩團，軟軟的、大大的，重要的是，還有正常的溫度。
氣氛凝固了幾秒。
突然，又有聲音響起來。
這回是輕微的拍門聲，啪啪啪的，似乎有點禮貌。
何韻睜大了雙眼，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嬌軀下意識地顫動了起來。
身后的小母豬還在睡，發(fā)出呼吸聲...她伸出手，擋在鼻孔前，盡量使的吸氣、呼氣更小，希望不被外面的臟東西聽到。
見到?jīng)]有人開門，外面的東西拍了好一會兒門，停下。
一秒，兩秒，三秒...正當何韻要松口氣，以為那東西走了的時候，砰砰砰，更劇烈的拍門聲傳來，幾乎震動著整間屋子，堅實上閂的門都要被拍爛。
何韻被嚇得魂魄都要飛起，極度恐懼。
可就是這樣大的動靜，沒人聽到，妹妹也還沒醒來。
還算冰雪聰敏的她，知道了，她們倆僥幸地熬過了這么多天，終于到頭了么。
妹妹還算幸運，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去世。
拍門聲又一次戛然而止，何韻全神貫注地聽著，還是沒敢露頭。
下一刻，伴隨著絲絲輕微的聲響如亡魂曲一樣，傳入她的耳朵，何韻本就冰涼的心徹底凝固。
門開了，外面的東西，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