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干河上游,虎精肆虐,掀起波浪滔天。
身處下游的徐圖不敢稍動,就連劃水的動作也停止了,只是努力保持自己潛在水底,隨波逐流而已。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上游的巨響才漸漸止息下來。
徐圖依然不敢露頭,一口內(nèi)息流轉(zhuǎn)全身,又繼續(xù)在水底潛游了一個多時辰,才小心翼翼的浮上水面,換了一口氣。
此時觀察河岸兩旁,皆是崇山峻嶺,大河從山間峽谷奔流而過,河水變得愈加湍急起來。
因為魚目珠的特點,令他必須寧心靜氣,扮演好一條游魚的角色。
新近激活的系統(tǒng)功能不方便探查,面對紅衣的言語騷擾,更是無法回嘴。
徐圖干脆就封了自己的視聽兩感,只依靠魚目珠賦予他的水族本能,隨波浮沉,順流而下。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順著這條大河一直往下游而去,出了這片大荒山,就能重新回到自己游歷天下的起點——小荒山。
這一漂,就是一天一夜的時間。
等到第二天的下午,漂流在河面上的徐圖終于出了連綿的群山,在一座矮山腳下的鎮(zhèn)子附近,爬上了河岸。
“師父師父,咱們安全了嗎?是不是可以放紅衣出來了呀?”
陰沉木中,紅衣見徐圖上岸,趕緊懇求道。
“急什么,等見到你大師兄再說吧?!毙靾D吐出魚目珠,擰著脫下來的濕衣服說道。
過河拆橋,實非他之本愿,只是這新收的徒弟還不太安穩(wěn),貿(mào)然揭開符咒封印,萬一讓她卷著自己的陰沉木逃跑了可咋辦?
“大師兄啊?”紅衣套話,“師父,您一共有幾位徒弟呀?大師兄是不是比那位尸王師兄還有魚妖師兄更加厲害?”
“唔~~應(yīng)該是吧?!毙靾D說的模棱兩可,“你大師兄,是為師在三千年前收下的第一名弟子,為師收下他后,沒過多久就離開這里,游歷天下去了?!?p> “哦,這樣子呀……”紅衣心頭微顫。
三千年的修為,若是人族,必為修界大能,一派宗師。
若是妖魅之屬,三千年的時間,也足夠其修成一方妖仙,周邊萬里河山,皆是其領(lǐng)地范圍,無數(shù)同族,皆是其治下兒孫。
奴役自己百年的虎精,就連給對方倒夜壺也不配?。?p> 只是,自己卻從沒聽虎精說過,大荒山附近還藏著這么一位祖宗。
那么……
“師父,大師兄是人族修士?”紅衣問道。
“嗯?!毙靾D甩著頭上的水珠,“他是小荒山三慶觀之主,以后你可以安心留在這里,隨他修行?!?p> “……”紅衣不禁無語。
我是有多蠢,才能信了這小癟犢子的胡說八道啊!
附近有名的人族宗門,唯有遠(yuǎn)在東南方向千里之外的紫霄宗,至于什么小荒山三慶觀之流,完全都沒聽說過。
來到小鎮(zhèn),已是紅日西沉。
徐圖站在鎮(zhèn)口,運轉(zhuǎn)法力抬頭望去,只見小鎮(zhèn)上空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紅光,那并非血煞之氣,而是人間興旺之象。
“不錯啊,想當(dāng)年我離去之時,此處只是一座小小的山村,人口尚不足百,沒想到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人口興盛的繁華集鎮(zhèn)?!?p> 徐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抬步走進(jìn)小鎮(zhèn)之中。
他方才施展的乃是望氣之術(shù),法力運轉(zhuǎn)之下,可觀世間萬千氣象。
只是這門法術(shù),及至人仙境方可修煉完整,他如今勉強(qiáng)施展,也只能望見一些凡間氣象罷了。
至于涉及到修界的各種氣象,他是望不見的。
否則的話,他當(dāng)時進(jìn)入揭陽嶺之前,一眼便可望見山中虎精的妖氣,打死他也不敢往里硬闖。
不過,這樣他也就不會收下紅衣這個倀鬼徒弟,完成自己“有教無類”的系統(tǒng)任務(wù)了。
正感嘆中,突然聽到路旁有人呼喚,似乎是在招呼自己?
徐圖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去,一名富態(tài)的中年掌柜,正在朝自己連連招手。
“小道長,過來過來?!?p> “掌柜的有事?”
徐圖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搖搖頭,含笑走了過去,卻是一間賣酒的鋪子。
“小道長貴姓?”
“姓徐?!?p> “徐老真人終于肯收徒弟了么?呵呵,可有日子不見老真人下山打酒了啊。”酒鋪掌柜笑瞇瞇打量徐圖。
徐老真人?那就沒錯了。
當(dāng)年收那孤兒為徒,就連姓氏也是隨了自己。
如今三千年過去,自己仍舊是又帥又年輕,要說自己其實是那老小子的師父,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些。
算了,權(quán)且認(rèn)下吧,為人低調(diào)沒壞處,只是便宜那個小子了。
想到此處,徐圖含笑點了點頭。
“果然是徐老真人的徒弟啊!跟你說,我老張做生意最講道義了,可從來不會往酒里兌水的,你若是幫老真人打酒,可一定要到我老張這里來。”
“呃……好說,好說?!毙靾D敷衍著,心中好笑。
那臭小子,還是這么饞酒!當(dāng)年可沒少跟老子搶酒喝。
“怎么樣,給你師父帶一壺上好的梨花春回去?”張掌柜殷切的問道。
“行吧,來一壺最好的。”徐圖突然酒性大發(fā)。
稍后與闊別三千年的首徒月下對酌一番,那滋味想必是極好的。
穿過整座鎮(zhèn)子,出了南口轉(zhuǎn)向西行,就是小荒山登山的石徑。
徐圖提著梨花春,懷里揣著一包街口買來的鹵肉,也不調(diào)轉(zhuǎn)法力疾行,就那么一步步的沿著石階走了上去。
所謂近鄉(xiāng)情更怯,便是如此了。
遙遠(yuǎn)的記憶,隨著他一步步登高,緩緩的在他心頭浮現(xiàn)出來。
他原本不是這里的土著,而是來自一個科技昌明的世界,一場變故讓他穿越至此,隨身還帶來了一個只是初步激活的廢物系統(tǒng)。
想當(dāng)年,若不是那個無名無姓,靠吃百家飯長大的傻小子給了自己半塊干餅,自己多半早就餓死了吧?
還是因為那個廢物系統(tǒng),讓那個口口聲聲喊自己大哥的傻小子,變成了自己的徒弟。
那場玩鬧性質(zhì)更多一些的拜師儀式,想起來仍然讓他忍不住發(fā)笑。
然而,當(dāng)他運用系統(tǒng)中唯一能夠使用的功能【因材施教】,給那個傻小子傳道之后,卻讓那個傻小子誠心誠意的再次跪拜,真正認(rèn)下了他這個師父。
同時,也讓他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修行之路。
回憶至此,徐圖已經(jīng)一步步來到小荒山的半山腰上。
記憶中,那座由兩人一磚一瓦親手蓋起來的小小道觀,已經(jīng)完全不見了它初始的模樣。
出現(xiàn)在眼前的那座道觀,前繞秀水,背靠松林,雖然看上去略顯陳舊,卻也多出了幾分昂昂古意。
好一派道門正宗的恢弘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