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亮青色的閃電化作雷海沸騰,淹沒冥靈沼澤的一切。
藏匿于余淵尸體中的冥神被鎮(zhèn)魔獄吞噬之后,無形的神鏈再度衍化。
眾人不知道具體的緣由,只能感知腳下的島嶼正在快速抬升,高聳入天的光柱擴大至百里寬,把島嶼全部籠罩。
“修為恢復(fù)了!”岳星海沒來得及高興,一道細(xì)細(xì)的閃電迎面擊碎他眼前的空間,差點讓他尸首分離,“造的什么孽!付小子還不快逃!”
“怎么逃!”付承安不知何時被空間縫隙劃出密密麻麻的傷口,此時連吃丹藥都費勁,“我有九條命都鉆不出去。”
秦明月身上也掛了彩,艱難地避開一道青雷。
空間崩碎是毀滅性的災(zāi)難,與靈力毫無關(guān)聯(lián),即使她以血祭陣,也無法改變什么。
“余家當(dāng)年……”柳鳳玉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劉珊珊,“也算是報應(yīng)了?!?p> “什么報應(yīng)不報應(yīng),我不是你們的人,別把報應(yīng)落到我的頭上!”
岳星海罵罵咧咧地擦了擦傷口的血,再看天穹愈發(fā)靠近,整座島嶼即將被拽入另一個空間中,“天吳在哪,天吳的尸體在哪?他的儲物袋里肯定有逃離空間的東西!”
他這么一說,其實也沒指望能從白楓的身上找到什么救命的法寶,只是人即將面臨死亡時,大腦下意識地捕捉到的一絲希望而已。
可是他沒想到,話剛說完,天上就掉下來個人影,緊接著,一縷幽光遁入白楓的身體,他便像個活人那般爬起來。
“回魂了?”
“跟我來!”白楓匆忙說了一句,拽起余山的尸身,開始往一個方向前進。
“我就說你小子有辦法!”岳星海臉上浮現(xiàn)絕處逢生的喜悅,其他人亦是急忙跟上白楓的步伐。
“這是誰的尸體?”柳鳳玉注意到余山與余淵相似的面容。
他沒有回答,而是運轉(zhuǎn)靈力梳理周圍的空間縫隙。
如今他也恢復(fù)靈圣修為,可以施展秩序?qū)用娴牧α浚灰茉陟`力耗盡前打通一條路線逃離湖心島,他們就能避開死劫。
然而,實際情況遠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魔獄吞噬冥靈沼澤的速度比他們的速度更快。
眼前距離島嶼邊緣還有一段距離,而幽深詭譎的天穹已經(jīng)近在咫尺。
沒人比白楓更清楚,天穹之后的世界是什么。
他必須做點什么,延緩魔獄吞噬的速度,否則沒有人可以逃離這里。
“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卑讞鲝娘w行靈陣跳下來,停滯在半空。
“你要做什么?”付承安驚詫地看著他。
“缺胳膊斷腿,總比丟了性命好?!彼囊馑际亲屗麄冺斨詈笠欢温返目臻g縫隙繼續(xù)逃離,“我試著堵上缺口。”
“你瘋了?!绷P玉皺眉反駁道,“我們還有一絲機會離開,不要耽誤時間?!?p> “不是別無選擇的時候,我不會賭自己的命?!?p> 余山的尸體本就是阻擋魔獄的陣法之眼,若不是他當(dāng)時拿出了作為力量來源的血精石,陣眼就不會失效,冥靈沼澤也不會崩塌得如此之快。
即使他不考慮所謂的自我犧牲的大義,他也得堵上這個缺口,為自己爭取逃離的時間。
只是這番舉動在別人眼里顯然是另一個意思。
柳鳳玉不再吭聲,付承安和岳星海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各自操控飛行靈陣?yán)^續(xù)向前。
秦明月倒是在原地停留片刻,朝他點了點頭,再轉(zhuǎn)身飛離。
整座島嶼仍然在光柱中快速上升,亮青色的閃電開始收攏,似乎湖心島就是魔獄的最后目標(biāo)。
當(dāng)世人從破碎混亂的空間縫隙中看到這個畫面,無一例外地受到心神的震撼。
秘境傳送陣被完全毀壞,他們只能御劍飛行從幾百里外的圻城趕到圻湖附近。
“道友可曾飛到云端一探究竟?”
“看過了,布滿了空間裂縫,無法知曉光柱從何處凝聚?!?p> “快看,要吞進天穹之中了……”
那百里寬的島嶼在眾人眼里只有紅棗的大小,堪堪停在光柱的盡頭、天穹缺口的下方。
“不動了?”
“即使是靈尊修士全力以赴也沒有如此駭人的力量?!?p> “看起來像是某位絕世人物弄出來的動靜?!?p> 不久前,人們議論的這位絕世人物正拎著冰涼的尸體,靠近魔獄的缺口。
雖然秘境的封印被打破,但冥氣一時半會沒有完全消散,這里的靈氣依然稀薄。
白楓不斷施展空間靈術(shù)梳理空間縫隙,這對他的靈力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
生死在此一舉。
他乘風(fēng)而起,逼近光柱的盡頭——魔獄既沒有排斥他的靠近,也沒有針對他。
隨后,他的靈力化爪,將余山的尸體拋向缺口,魔獄的吞噬速度當(dāng)即延緩下來,證明了他的推測。
尚未逃離的秦明月亦是察覺到湖心島的滯緩,略有不安地抬頭仰望天穹。
就是這一眼,讓她看到轉(zhuǎn)身飛離的白楓,以及他身后的碩大的獠牙。
“風(fēng)柏——”
秦明月失控的呼喊驚動了前方的岳星海等人。
他們紛紛轉(zhuǎn)身看向光柱的盡頭,只見似龜似龍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沐浴著圣潔的輝光,卻像是惡魔般張開獠牙,將白楓吞入口中,轉(zhuǎn)瞬消失在另一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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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魔獄對囚徒具有壓制修為的力量,但是白楓未曾想到,將他攝回此處的竟然是無盡海上的黿。
他在這萬年老怪物的嘴里如何翻騰也毫無作用,待到黿再次張開獠牙的縫隙時,眼前已經(jīng)是魔獄的景象。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出個所以然,腥臭的巨舌便從身后將他彈了出去。
“墮駿,吾欠你的人情,已經(jīng)還了?!?p> 灰茫茫的云霧之中,似龜似龍的頭顱緊緊盯著地面米粒大小的身影,每說出一個字,這就要震落一片雨滴——或者說是,無盡海的海水。
“你我都是被鎮(zhèn)壓的囚徒,吾極力打通缺口,難道會少了你的好處?”
余淵的尸體——墮駿站在山峰上勸說著,但是,黿顯然沒有把他的話當(dāng)一回事。
“你失去了修為,連神念傳音都做不到,張嘴說來說去,分外滑稽。還是先想想如何在那只螻蟻的手里活下去,等你死了,我再吃了他?!?p> “你——”墮駿心生怒意,正想大發(fā)雷霆,身體卻察覺到危險,后撤避開了殷紅的刀光。
一刀落空,白楓再次追擊,血龍刀錚錚作響,似是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螻蟻也敢褻瀆神明!”墮駿嘴上大放厥詞,動作是一退再退。
冥甲血魔是他的血液所化,他早先就領(lǐng)教過這柄刀的怪力——以血為飼,不分?jǐn)澄摇?p> 如今他再次被困鎮(zhèn)魔獄,修為被封,無法施展冥力,只能依賴余淵的尸身茍活。
一旦血龍刀吸干余淵尸體中的血精石,他的靈魂就會失去寄宿的軀殼,毫無作為可言。
白楓正是清楚這一點,方才先下手為強,試圖殺掉這個自稱神明的家伙。
他的刀法剛猛凌厲,步步緊逼,而墮駿失去左臂,又有所顧忌,只能節(jié)節(jié)敗退。
“身手不錯,但是想殺吾,還是太嫩了。”
墮駿退去了惱怒的神情,理智回歸之后,他的速度和力量也在提升,開始變得游刃有余。
即使只有一條手臂,他也能像一名成熟的戰(zhàn)士,完美地應(yīng)對白楓的每一次攻勢。
真不愧是茍活了八千年的老怪物!
白楓在心中暗道,眼下他的靈力所剩無幾,無法動用更具威力的招式,又該如何割下這老怪的頭顱?
“吾活著的歲月可不止八千年!”墮駿忽然開口,像是回應(yīng)他的疑惑,“殺吾這件事,三萬年前的悲奕做不到,更遑論你這般芻狗!”
白楓心中翻起驚濤駭浪,對方為何能夠知悉自己所思所想的內(nèi)容?
“螻蟻便是螻蟻,永遠不知曉神明的手段?!?p> 墮駿冷哼一聲,突然放下雙手,站在原地。
白楓不明所以,仍然舉刀劈向他的腦袋。
就在刀刃即將逼近的時候,他的眉心忽然浮現(xiàn)一枚印記,瞬間遏制了他的動作,使得他像是一具木偶般呆滯。
“怎么不咬人了?”墮駿面帶嘲諷,圍著他走了一圈,“奴印受到距離的限制,若不是你趕著湊上來,吾還真不方便收拾你?!?p> 千算萬算,白楓確實不知道他還有這一后手。
眼下勝負(fù)已分,說什么也晚了。
墮駿抽出他手里的血龍刀,走到他的身后,把刀刃壓在他的后頸,又慢慢滑向他的后心、脊柱,如同某種原始的儀式向獵物表示,他的性命已經(jīng)被獵手征服。
“盡管這具身軀并不完美,卻是吾的最后機會?!彼绱苏f著,便收起了刀刃,“冥神感謝你的獻祭,他將祝你安息?!?p> 眉心的奴印再次亮起,化作絲絲縷縷的繩索絞緊白楓的靈魂。
即使他滿懷不甘,神情扭曲,也不得不屈服于印記的禁錮,在劇痛中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