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組建半魔人聚落后，愛麗絲又與艾希跟隨桑德斯紫衣主教，于威利姆城中塞查了多起“墮落者”案件。
“艾希，跟我念：‘我將這國一分為三’。”
“我……我…我將這國——一分為三”。艾?？粗鴿M地肉塊強忍著惡心念出悼詞。
“尊上！”桑德斯主教吹胡子瞪眼，“這會您就別念正神禱詞了。還想再搞個大新聞嗎？”
“哎呀，我教她不是更有效率嗎？”愛麗絲不滿地回答。
“您待在旁邊就好。需要您的時候我自然會出聲。讓我來教！”老人用寬大的身軀擋住了現(xiàn)在身形矮小的愛麗絲，抓住艾希的雙手合成祈禱姿態(tài)?！笆紫仁中我欢ㄒ蘸谩瓕?，擺正。態(tài)度要盡可能地虔誠……”
…………………………
艾?？粗矍暗碾p手，仍是心悸。
“大人……可以開始施粥了嗎？”艾希前方是一名羊角半魔人女性，胸前長著四對干癟的胸口，有著羊蹄，其他地方倒是與人類沒有什么區(qū)別。
“抱…抱歉，愛麗絲你來幫我吧。我握不住……”艾希起身離開，把位置讓給愛麗絲。
“謝謝您，大人?！毖蚪桥艘荒樞腋５睾认铝颂焓勾笕速n下的肉粥，感覺平生以來最大的快樂不過如此。
查士丁尼派下的御廚當(dāng)晚就被夜鴉送到愛麗絲住的閣樓里了。愛麗絲在喝了幾大碗后，盛贊了皇帝陛下的慷慨與御廚的廚藝。然后就把還沒來得及休息可憐的御廚打發(fā)來施粥了……
“下一位?！睈埯惤z揮動小手招呼下一名半魔人來施粥。
愛麗絲這幾日一直在與艾希處理城中墮落者問題，施粥照料半魔人的事大部分交給了萊特教會與夜鴉的部隊。獸人精靈自然是不可能過來的，畢竟他們“抗議”過了。
“愛麗絲。”艾希輕聲呼喚著愛麗絲。
“我在?！睈埯惤z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回頭。
“你說……大家為什么不把半魔人聚攏到一起呢？就算是魔族欺辱過各族……長達一萬年的迫害也太過了吧……”艾希不忍。
眼前的半魔人們，有斷腳的、有被人挖去雙眼的、還有些殘肢斷臂不便于行動坐在愛麗絲手制的推椅上被其他半魔人喂粥吊著命，已經(jīng)不知還有幾日好活了。至于大部分身上掛著老繭與鞭痕、刀傷的，反倒是“遭遇最好的一批”。面黃肌瘦是常態(tài)，好在這幾日行粥已經(jīng)有幾名身體條件還算不錯的半魔人臉色略有紅潤。
“艾希?！睈埯惤z平靜地回答著她的契約人?！澳憧吹降倪@些半魔人，就是統(tǒng)一管理下的產(chǎn)物。”
半魔人們奇形怪狀。六個手臂、鋸齒、羊蹄已經(jīng)是半魔人里面“最像人”的那一批了。至于那幾個活不了幾日的半魔人，要么有三張嘴八只眼，要么就是幾個瘦尖腦袋掛在一個脖子上。奇形怪狀，無所不有。
半魔人的來源，說來復(fù)雜。有為了茍活把靈魂賣給惡魔墮化成的、有被惡魔“輕薄”人類女性或是人類得勝后“輕薄”惡魔女性的、有為了抵御惡魔侵襲主動與惡魔茍合企圖生下有暗影法術(shù)抗性的半魔人、有主動投靠諸神聯(lián)軍惡魔的后代、甚至還有純粹喜歡半魔人誕下的子嗣……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在一萬年前的那場千年大戰(zhàn)中，的確存在一支對抗魔族的半魔人聯(lián)軍。
“所以……這就是半魔人們不敢聚居的原因？”艾希有些心疼這些處境危難的半魔人。
“不止?！睈埯惤z這里的粥已經(jīng)施完了，御廚正叫人再做一桶?！拔艺疑５滤怪鹘塘私膺^，這個世界的‘墮落者’自六千年前誕生以來在各個種族都有出現(xiàn)過。但是，從他們“誕生”后一直有一條‘鐵律’可以確定?！?p> 愛麗絲難過地想起了她近些日子注視的不堪畫面?！鞍肽藗儯恰畨櫬湔摺l(fā)最多的種族。在一萬年前就被稱為‘神棄之民’的他們，現(xiàn)在又不得不多了一個新稱號——‘墮落者溫床’?！?p> 艾?；貞浧鹪?jīng)在希斯萊杰頓王國見到的半魔人：他們盡管營養(yǎng)不良、有著瘦弱的軀干，干起活來卻絲毫不輸另一些雄壯的獸人。
萊特教會與“正統(tǒng)”教會決裂的原因不言而喻，半魔人們過于容易形成事端?！皽卮矀儭币坏┍l(fā)就能夠讓一座城鎮(zhèn)輕易陷落，他們是帶著“原罪”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樣貌不過是諸多原因里最普通的那一條。而萊特教會還沒有徹底把半魔人們趕盡殺絕，無非是半魔人們還沒徹底脫離掉人的那一面罷了。
————那么，為什么不反抗？
一條疑問不自覺地出現(xiàn)在了愛麗絲的心里。她曾經(jīng)待的世界里……由于不可言說的原因，是有著成功的案例。半魔人們并非沒有武力，他們?yōu)槭裁床环纯?？就那么甘愿受到別人的壓迫嗎？
“愛麗絲你是不是有點好奇半魔人不反抗？”艾希喝了點粥后，恢復(fù)一些氣力?！拔蚁氩⒉皇遣环纯?，而是沒有必要反抗?！?p> “他們不反抗怎么就知道沒有必要反抗？！”愛麗絲看著艾希驚呼。
“反抗成為墮落者的玩物嗎？”艾希注視著愛麗絲身前排起的一字長蛇陣?！翱謶帧畨櫬湔摺?，并不是只有別的種族啊，愛麗絲。你不是看到了那些扭曲痛苦的褻瀆畫面嗎？”
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的時光，艾希不再看身前的半魔人，低下頭繼續(xù)道：“半魔人才是‘墮落者’最大的受害者，他們無法拯救自己的同胞。他們血脈中流淌的法術(shù)本能，只會壯大‘墮落者’的力量。而且……”艾希突然抓住了愛麗絲的手?！爸挥形覀冞@些圣教者，才能救贖他們的靈魂。這是我們現(xiàn)在正做的事。”
“難道……要一直像我那樣超度他們的靈魂嗎？就不能救回他們……”愛麗絲喃喃道。
“不是超度，愛麗絲。這是凈化！請看著我的眼睛，我的天使長大人”。
愛麗絲看著艾希的一雙藍曈發(fā)怔。
“這是您也沒有抵御過的敵人?！畠艋呀?jīng)是給那些痛苦的靈魂們最好的救贖了。而且你現(xiàn)在正庇護著他們不是嗎？”艾希經(jīng)過這幾日的工作，已經(jīng)認同了萊特教會的教義。只不過不同的是，她不會主動傷害這些可憐的半魔人。
可能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嗎？愛麗絲是這樣問自己的。
“不！?。。?！這絕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不是?。。 币宦晛碜砸蝗f年前的怒喝，震顫著愛麗絲的靈魂。從來到這異世以來，愛麗絲是第一次這么“頭痛過”。即使是剛剛穿越頭昏腦脹那一段時間，都沒有這么痛苦過。或者說……這是“她”的身軀時隔多日又喚回了身體的“本能”。
“愛麗絲！愛麗絲！愛麗絲！……蕾西?。?！”
“愛麗絲”已經(jīng)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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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啊！頭好痛?。寢?！你在哪??？！”
8歲的“雷伊”在漫長的黑色隧道里拼命地奔跑，身后是數(shù)萬千只黑色、扭曲的“手臂”的瘋狂地抓向“他？”。奇怪的是……這些手臂不管怎么用力都甚至碰不到“她”。
“再晚些時刻再來吧，‘我的主人’。再晚些時間吧……現(xiàn)在時候還末成熟?！币坏澜鹕娜诵握鹚榱俗凡丁皭埯惤z”的手臂，隧道已經(jīng)到了金色溫暖的盡頭了。
“請你抱抱我！請你抱抱我。”“8歲的愛麗絲”泣不成聲，向金色人形尋求溫暖。
“好的，我的‘主人’。”金色人形抱住了“愛麗絲”，繼續(xù)喃喃道：“‘主人’啊，下一次再見……就是訣別了?！?p> “不?。?！不要離開我！??！”
“愛麗絲”恐慌地試圖抓住眼前的一切，但那里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只有絕對的“空白”。對，是“絕對的虛無”。
似乎還有一條“小蛇”纏繞住了“愛麗絲”的小腿，一點點地攀上了“愛麗絲”虛空抓握的手心，探出長舌舔舐著“愛麗絲”的臉頰安慰她?！靶∩摺钡纳囝^一點也不冰冷，十分的溫暖。
“原來你一直在啊……”先前的聲音苦笑道。
“你不要走好嗎？幫幫‘愛麗絲’，幫幫‘愛麗絲’！”即使是“小蛇”也沒能安慰住“愛麗絲”。
“我們會再見面的?；厝グ桑€有人安慰、等待你的回歸?！?p> …………………………
諸形消散，愛麗絲猶如溺水之人重新探出了湖面，“貪婪”地吸食著空氣，瞳孔放大十分驚慌。
“你終于醒了！”一旁的艾希趕緊抱住了愛麗絲，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艾?！?p> “我在呢”
“我……能請你給我一個擁抱嗎？”塵封的記憶涌向心懷，愛麗絲強忍住淚花，不想那么不堪。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你還要永遠保護我呢?！?p> “對不起……不……謝謝你，艾希?！薄皭埯惤z”縮進了艾希的懷里。就像是那年那個逐漸冰涼的懷抱一樣，她不想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