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豆豆站在細(xì)雨中,頭發(fā)和衣服已經(jīng)快要濕透,而且她全身臟亂,就像一個小乞丐一樣。
她現(xiàn)在感覺并不冷。雖然風(fēng)雨未停,但是重新獲得自由是一件特別值得開心和輕松的事。她回頭看看那個鉆出來的洞口,真的感覺不可思議。這就像《桃花源記》里的那個打漁人似的——“初極狹,才通人。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比绻矍耙灿小巴恋仄綍?,屋舍儼然”,而且也遇到“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的古人,她一定不會驚訝的。
她讀了《桃花源記》之后,曾一度夢想去到那個世外桃源?,F(xiàn)在,她不光是來到了一個新天地,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成功地逃離了壞人的魔爪——她相信那些人是無法通過這個洞口的,她現(xiàn)在至少是安全的。所以這種放松真是前所未有。
現(xiàn)在已近三點了。奇怪,這里竟然沒有那么昏暗。不知是哪里來的光線(她知道山谷里日出會比平原晚一些的)。但是,現(xiàn)在的天空模糊地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這光亮并不清晰,但眼睛適應(yīng)了之后,竟然能看出周圍山體的輪廓。(其實事后她才知道,周圍的山上有采礦的探射燈。而此時的云層因為落雨變得稀薄一些而已。)
她仔細(xì)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眼前,兩山夾峙,中間一條狹長的山谷地帶。山上到處是綠樹翠蔓,牽連不斷的藤蘿和根扎在巖石里的松蘿在山巖上旁逸斜出。巖石奇異的造型也許白天看起來很美,但晚上黑影幢幢卻有些觸目驚心。尤其是風(fēng)吹過時卷起松濤發(fā)出的聲浪,還有枝葉的搖曳,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厲鬼,簡直讓人害怕極了。
杜豆豆不敢往遠(yuǎn)處看,暗夜里不知隱藏了一些什么。她看向自己的腳下,洞口的下方卻是一排臺階。寬寬的臺階往下延長,看來洞口處離地面大概得有一兩米的高度。
她不敢走下臺階。但是又不能站在這里淋雨。于是,退回到洞口處。這里好在還有個凹槽,暫時能躲避一下。她現(xiàn)在無法脫身,也無法跟別人取得聯(lián)系,只能等天亮再說。
她這樣想著,身體一活動,忽然聽到手腕上的電話手表發(fā)出“滴”的一聲輕響。杜豆豆急忙看向手表。嘿!這是在哪里呀?電話手表接受到信號,居然連上線了。
她欣喜若狂。如果可以打電話,家里的人就可以找到她了。她連忙點開聯(lián)系人,但是很可惜,真要往外撥號時,卻顯示沒有信號了。看來山谷里受到干擾,信號時斷時續(xù)。她沒有氣餒,這是最后的希望。她還記得楊月阿姨說的話。要找到舅舅和安老師。因為瘋婆婆不知去向,要找到她保護(hù)她。
那些壞人不是說了嗎?要抓住瘋婆婆!盡管自己已經(jīng)脫身,但是楊月阿姨和瘋婆婆可能正處于危險之中呢!
她一遍遍給自己說著不能放棄,一邊繼續(xù)撥號。幾乎每個人都是無效連接。可是,當(dāng)她幾乎心灰意冷的點到馮子沅時,突然信號就通了!
接通的聲音雖然斷斷續(xù)續(xù),但總歸是接通了。電弧鈴聲響了幾聲,馮子沅接聽了電話。
“咦?豆豆,有什么事嗎?”馮子沅口齒不清地問著。
杜豆豆激動得眼淚差點流出來,她連忙說:“子沅,我被綁架了,你快去找安老師和楊老師。”
“什么?綁架?”馮子沅睡意朦朧,“你做夢了是吧?”
“不是!是真的!”杜豆豆大聲喊,“你快去找安老師!快去!”
她心里大驚,真怕馮子沅掛掉電話。正說著,就聽電話手表“滴滴”響了兩聲。糟了,馬上就要沒電了。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可是最后的希望!杜豆豆拼命喊:“子沅,去找安老師,我被那些人綁架了。讓安老師找到瘋婆婆!快去!快去!”
“喂?喂?什么亂七八糟的?”馮子沅清醒過來,但還是不明白。什么綁架?杜豆豆做噩夢了嗎?找瘋婆婆?瘋婆婆怎么了?“你在哪里啊?豆豆?”她迷惑不解地問。
“我在……”杜豆豆看向四周,誰知道這是哪里?但是眼下在哪里不重要,救出楊月阿姨找到瘋婆婆才是最重要的!
“子沅,你聽我說。我在哪里我說不清。不過我已經(jīng)逃出來了。你快去找安老師救出楊月阿姨,還要找到瘋婆婆。那些壞人正在找她?!?p> 杜豆豆一口氣說完。
“豆豆,你…你別嚇我!你到底在哪里?”馮子沅完全清醒過來了。但是巨大的恐慌把她籠罩了,她緊張地坐起來問。
“我手表馬上沒電了。我發(fā)位置給你。記?。赫野怖蠋煟】烊?!快去!”手表滴滴又一響。顯示二十秒后自動關(guān)機。杜豆豆飛快結(jié)束通話然后發(fā)送位置。發(fā)送的箭頭一閃一閃,終于滴的一聲顯示完成。而手表也完全黑屏了。
電話手表沒電了,跟外界最后的聯(lián)系也沒有了。杜豆豆的心反而慢慢平靜下來。她知道,接下來的路完全要靠自己了。
她退回到洞口邊坐了下來。這里比較干燥。她現(xiàn)在才感覺膝蓋和手肘疼得厲害。那些破皮的地方火燒火燎的疼。她把身體蜷縮起來,用雙臂環(huán)住膝蓋,然后把頭趴在腿上。
現(xiàn)在她才感覺寒氣襲人。山區(qū)只要一下雨,氣溫就下降很多。何況這是夜里。她的睡衣幸虧是棉質(zhì)的,比較厚。否則她可能會被凍死在這里的。她想。
但愿馮子沅能聽懂她的話,去找安老師。外婆和伊揚是不是還在夢里呢?他們發(fā)現(xiàn)她失蹤了嗎?不要緊的,只要子沅找到安老師,安老師一定會聯(lián)系伊揚和舅舅。還有,媽媽那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是中午,她應(yīng)該是在工作吧?她怎么能夠想到萬里之外的女兒,正一個人躲在黑暗的山谷里瑟瑟發(fā)抖呢?
她就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在冷風(fēng)里緊緊蜷縮著身子。驚恐、緊張、焦慮和不安,漸漸被疲倦打敗。身體的傷痛慢慢飄遠(yuǎn),她的意識逐漸混沌模糊。
終于,她在這陰森昏暗的山谷里,安靜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