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下著。整個夜晚都要被雨聲攪碎了。
一盞孤零零的路燈高高地聳立在街道中間?;椟S的燈光給數(shù)不清的斜斜的雨絲鍍上了一層暗黃,也將路燈桿瘦長的影子,投放在柏油路面和對面的樓房上。
巷口那棵香樟樹,華蓋蓬松,在雨里盡情舒展著油亮的葉片。巴掌大的葉片后面,細碎的小花早已經(jīng)脫落。而在那葉柄頂端,剛剛滋生出粒粒芝麻大小的果實。
巷子里空無一人。積水的路面泛著冰冷的光。家家戶戶都亮著燈,看著溫暖又祥和。反襯出巷口第一家烏黑的窗口,卻像一個黑洞洞的大嘴,把屬于它的光明吞噬了一般。
厚重的金絲絨窗簾遮擋的密不透風。把外面的世界完全隔離開來。屋子里的光線也是昏暗朦朧。這里仿佛是另外一個空間。沒有聲音,沒有生機。只有可怕的靜寂。
他半躺在床上,斜倚著一個厚厚的靠枕,身上搭著繡著花紋的薄毯。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毯子上的花紋。他的臉色就像沉浸在深不可測的海底,看不到一絲的波瀾。
那兩個家伙,居然惹出了這么一個大麻煩。這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
這幾個孩子可是不簡單呢!他們跟那幾個人是怎么聯(lián)系起來的?這件事情他們又知道多少?為什么他們要拿走那幅畫?難道………
事到如今,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讓事情變得更棘手了。四十多年了。死的死去了,瘋的也瘋了。原以為,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了??墒牵鋈恢g,這些死去的和瘋掉的人,又突然醒過來似的,張牙舞爪的一起來阻攔他。
難道這件事注定沒有結(jié)果嗎?
他突然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仿佛直直透過墻壁,穿過無邊的雨霧,穿過時間的年輪,回到那個暗黑無邊的、狹窄逼仄的,仿佛永遠也走不出的噩夢里。冷汗瞬間從額角滲了出來,一時間他的心就沉入了谷底。
窗外,雨聲突然大了起來。起風了,風旋起無數(shù)的雨點打落在窗戶玻璃上,發(fā)出一陣細碎的響聲。好像在提醒著他什么。
他從枕邊摸出那樣“東西”。他的手習慣性的撫摸著那巴掌大的圓盤。“它”在燈光下發(fā)出一種綠瑩瑩的幽光。那斑駁不平的薄壁邊緣上,一道道凸起的花紋,互相交叉纏絡。勾勒出一個奇異的圖案。
他癡迷地看著,眼睛里發(fā)出了一種光。與那幽綠的光似乎糾纏在一起,像是產(chǎn)生了說不清的共鳴,瞬間分不開了。
“不!不!”他喃喃自語著,忽然低低地笑起來,那聲音嘶啞而詭異,仿佛地獄里勾魂使者的召喚。
“為了你,死多少個人都值得!”他說。
這場雨一直下個不停。整個世界都被雨聲包圍了。
這個夜晚,杜豆豆睡的并不安寧。
或許白天發(fā)生的一切太過驚險刺激,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留下了些許“后遺癥”,導致她即使在睡夢中仍然感到焦慮和不安。
她的夢里反復出現(xiàn)著一個畫面:在一處昏暗狹窄的地道里,她緊張不安地往前走著。兩邊的巖石像尖刀和利爪向她擠壓過來。她必須時刻小心才能保證不被這些利刃刺到自己的身體。
遠處,滴水聲清脆的傳來。那聲音如此真切。就像她看過的《盜墓筆記》中的場景一樣——那是洞頂?shù)氖^遇到熱氣流凝成的水蒸氣形成的水滴,滴到下面的水潭中發(fā)出的聲響。
她在夢里清晰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夢!但是,她醒不過來。她的身體和大腦仿佛分裂成為兩個不同的人。一個人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夢。而另一個人固執(zhí)地沿著這個山洞,執(zhí)著的、心驚膽戰(zhàn)地往前走著。仿佛前面有什么聲音,在低低地召喚著她。
她的頭在枕頭上輾轉(zhuǎn)著,眉頭緊緊地皺著。她的腦子里好像有無數(shù)東西奔流而過。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卻總是抓不住。她就像回到了那個狹小的櫥子里。在局促的空間里,聽著自己的心跳,如此劇烈和急促。但她的身體,卻被牢牢控制在山洞里,她緊張、恐懼、憋悶而又焦急。卻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
水滴聲越來越大了。她突然發(fā)現(xiàn),就在她眼前,一步之遙的距離,地上出現(xiàn)了一道斷崖。往下看去,幾十米深的崖底竟然是一條河流。這條河流發(fā)著烏黑的光,看起來混濁而深不可及。河流很寬,根本不是一步就能邁過去的樣子。她停住腳步,左右打量。她不明白山洞里何處來的光亮,竟能把四周看的清清楚楚。
這時,突然從她身后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這腳步聲雖然緩慢,但很清晰。是有一個人從她身后,正向她一步步走過來。
她心中大驚。直覺和本能告訴她要逃離這里。但是眼前崖底的河流突然奔涌了起來,掀起澎湃的巨浪,好像馬上就要將她打落水底。她大吃一驚。而正在這時,山崖那邊的石壁上,突然出現(xiàn)一道寬寬的石門,門的背后閃出萬丈霞光。緊接著,石門緩緩打開,金光亮如白晝。并且,隨著石門開啟,一股從來沒有聞到的奇怪的香氣撲面而來。
這一瞬間,杜豆豆忽然醒了過來。
她滿頭是汗,額頭濕漉漉的。她的腦子還沉浸在這個奇異的夢里,一時不太清醒。但是,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猛地睜開眼睛。
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本應該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里竟然亮著一點小小的火光。就在她的房間里,一個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她的床前,他伸出雙手,向她俯下身來。
杜豆豆根本沒有來得及掙扎和呼喊。因為她的鼻子里突然聞到一股夢里那種詭異的氣息。然后,她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