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敲打著地板的聲音總對我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房間的門正對著我身后,我側過身子忍不住偷看了過去。漆皮高跟鞋把雙腿修飾得更修長,搖晃的翹臀把腰身襯托地更加纖細。
我深吸一口氣,試著平緩自己的心跳頻率。
結果我看到了委托人的女兒,這口氣差點沒喘出來。
黑色的女士禮帽,一副墨鏡黑色,女士西裝,頭發(fā)后面還系了一條黑紗。
該死的!正是我在路上碰到的那個寶馬車主。
女兒激動地抱緊了她的繼母,更像是一對許久未見的姐妹,畢竟年紀比較接近。女兒摘下墨鏡解釋道“媽,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我才回來晚了,具體的事等葬禮結束我再和你說吧?!?。
“不急,葬禮還沒有開始呢,能趕回來就很好了,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闭f著,朱女士拉著她的繼女走到了我面前。
女兒看到我,精致的臉上露出難色,我可以清晰從眉眼間看出她不經意間的詫異以及敵意。女兒還沒有等到朱夫人開口介紹,便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坐計程車過來的?”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因為只要不是十分確定,那我便有機會化解尷尬。
我試著隱藏著自己的情緒,盡可能把自己的狀態(tài)變得從容,就好像自己從未見面前的這個女人。
“并不是,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這個說法好像并沒有說服面前的女人,她把自己的身子探到我面前,死死地對視著我的眼睛,就好像我是被審的犯人。
我明顯能感覺到我倆的鼻尖距離不到三厘米,并且可以清晰地聽到她間歇的呼吸聲。越是這樣我越不能回避她,盡可能坦然地看著她。
她一字一字對著我說道,猶如宣判。
“你可以對我說一句‘還給你’嗎?”
應該是想到我當時對他喊的話。
朱夫人連忙把自己的女兒拉了回來,小聲斥責道:“你這樣太失禮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刻意壓低自己音調:“還給你?這樣可以了嗎?”
朱夫人疑惑地看著我們的詭異地舉動,問道:“你們之前認識嗎?”
我看到她的表情漸漸變得柔和,她解釋道:“并沒有,這位先生和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個人比較像罷了?!?p> 朱夫人趕緊支開話題:“可能就單純的長得像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爸生前委托的偵探。鐘言止,鐘先生?!?p> “他找偵探做什么?”
我對女兒簡單說明了我這次來的目的,她跟朱夫人一樣詫異地詢問一樣的問題。
我簡略地回答了他的問題。然后我對著朱夫人使了個眼色,她便把她女兒支了出去。
等到她女兒關上房門后,我低聲對朱夫人說道:“麻煩朱夫人在葬禮現(xiàn)場一定要注意你從未見過的人。”
“你是懷疑兇手會到現(xiàn)場?”
“不止是我,你的丈夫也是這么想的,否則他也不會花錢雇我參加他的葬禮。兇手在之前就下了通知,是典型的預告犯。這樣做有很大概率提高引起警方介入的風險,但因為殺人手法可以偽裝成疾病死亡。這樣就存在一個因果關系,如果可以舉辦葬禮就說明警察并沒有介入調查,因為尸體會交給法醫(yī)處理。作為一個蓄謀已久的兇手,沒有什么比得知犯罪成功更讓他欣喜的了。假設我是他,我也一定會參加葬禮的。”
“如果來的人比較多,那我怎么告訴你,具體哪個人我不認識呢?我作為葬禮的主辦人,并不能時刻跟你竊竊私語,讓別人看起來有些不雅?!?p> “宣讀圣經時所有人都會在座位上做好,你只需要在事后告訴我他的幾排哪一個就可以了?!?p> 朱夫人疑惑地問道:“這次葬禮差不多會參加接近上百人,我在之后告訴你,你能記得住嗎?”
“放心吧。”
朱夫人把用手肘托著自己迷人的下顎,看著我:“你除了出色的推理能力,還有超過常人的記憶力呀!真的讓我刮目相看?!?p> “讓你失望了,我特意帶了照相機?!?p> 這時從屋外傳來鐘聲,看來破案馬上要開始第一步。
葬禮開始。
當我緩步回到教堂的時候,所有的到場嘉賓都已經坐好。我隨便在后排找了位置坐下。
神父站于臺前,宣布葬禮開始。
雖是我早在幾周前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想到和我交談甚歡的老人已經長眠于棺木之中,而我卻并沒有做任何的挽留方法,讓我的心中有所芥蒂。
而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找到兇手,擔心朱夫人會漏掉陌生人,我也在葬禮上盡可能搜索可疑的人,猶如大海撈針。
一旁樂隊演奏著關于送別的曲調,唱詩班整齊地唱著詩歌。聲音古典且悠長。
朱夫人走上了臺,宣讀著圣經。朱夫人在人前落落大方,聲音也變更加正式。
我趁著這期間環(huán)顧著周圍的嘉賓。和中式不同的是,基督教的葬禮在送別時并不允許哭泣,需要微笑送別,尤其在一位大美人誦讀圣經的時候,也真的很難看到有人傷心。
根本沒辦法,只好還是安穩(wěn)點,為我的委托人送別。
基本的流程都已經走完,所有的人起身,準備出葬。
我快步起身,掏出相機藏在腋下,給在場所有人來了一張漂亮的“全家?!?。
沒想到后排的一個年輕人直盯盯地看著臺前,快步后退和我撞了個滿懷。
這小子是正經參加葬禮的嗎?眼睛盯著臺上的女主人吧!
撞我的年輕人似乎很緊張的樣子,像是學生撞到教學主任。他磕磕巴巴跟我道歉。
“抱…抱歉,先生,我……我沒有看到你?!?p> 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年紀很輕,應該不超過二十五歲,頭發(fā)梳理的很整齊,額頭左側有一道醒目的傷疤。穿著一件一眼就可以看出廉價的西服,皮鞋的表面折痕很明顯,但是很新,應該是經常會跑動。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他也沒有多說,轉身便離開了。
外面一直是陰天,陰得有些壓抑,低沉的云層壓著出席葬禮的所有人,遮住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光,顯得郊區(qū)更加荒蕪。
幸好墳墓的位置離教堂并不遠,就在后山。
棺木入土過程中便稀稀疏疏有雨滴落下,大多數(shù)人都自備了雨傘。
因為出來太早,我只好傻傻站在雨中。
人群中有兩個男人格外顯眼,面容姣好,應該是上下級的關系,兩人中個子比較高的男子為另一位打著傘,并且把傘盡可能傾斜給對方。
我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個男的,并且就在近期,但是已經想不起來了。
而我的目光被打著黑傘的冷艷美人所吸引,就站在兩人的右側。她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撐傘的手出奇的白皙纖細,個子高挑,即便穿了一件比較寬松的衣服,也遮蓋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
不愧是有錢人的葬禮,出席的女人都這么漂亮,我看的有些想入非非。
一個大腹便便的老人走上前擋住了我的視線,他并沒有打傘,花白稀疏的頭發(fā)已經被雨水打濕,他那件定做的西裝也難逃被淋濕的結果,我對西裝一竅不通,但是我敢確信非定做的西裝一定沒有那么大號的。他的眼眶有些發(fā)紅,臉上分不清究竟是眼淚還是雨水。
一片黑色擋住我頭上的天空,委托人的女兒撐著傘站在我身邊。
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我。
這時我才認真看著她的臉。她眼睛很大,睫毛很長。不像之前那種充滿敵意,眉眼間有種無法形容的溫和。
醞釀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聲音很輕:“之前多有冒犯,希望你見諒,鐘先生。”
“沒事的。”我心里暗自一笑。
她湊到我身邊,翹起腳在我的耳邊說道:“媽媽讓我傳話給你,一共是四個人。一排九號,三排七號,四排五號還有就是七排七號。”
我低聲問道:“你看到這些人了嗎?朱小姐”
“并沒有,是賓客離開后,媽媽才跟我說的。還有就是,以后叫我朱顏就好了?!?p> “還有個問題很冒昧,對于你父親的死,我作為只和他見過一次面的人,心情都不是很好。你為什么好像根本不在乎呢?”
“有些人活著并沒有什么價值,但是他如果死了就完全不同了。”
我沒想到這竟然是親生女兒說出的話。
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下午兩點的城南郊外陰沉得宛如黑夜。朱顏打著傘,眼神變得格外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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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夏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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