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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野記

舊疾沉疴,當自愈

莘野記 莘沄 2392 2024-01-11 23:22:35

  侵月影,上窗紗,雨中誰把蠟為衣,寒香遠帶緒風峭。

  只是覺得好像隔了很多座山,突然就不想翻山越嶺了。

  好友漸遠,親人漸逝,我心漸枯。腐朽已化作我藏青色脈絡的一段。

  過眼云煙立于眼前,我早該知人生難萬全,行人摩肩接踵看不清臉,一如你我不如當年。

  怪我沒看清物是人非,才囚記憶于心期待人永不變。

  可我從未想過失去友誼、親情與愛人的能力。我也不想擦肩,不想妥協(xié),不想茍且。

  但為什么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窮冬在風的嗚咽聲中啃噬我的靈魂,我一醉再醉,一沉再沉,卻仍舊無法消融錐心之痛。

  時至今日,痛楚終是再難以言說,心中不甘偃旗息鼓,只任由靈魂直直墜落。

  妄圖從這苦難壓抑的世界逃脫,卻偏遇一場大雨滂沱,注定苦吞這絮果。

  世人途經(jīng)我,卻不知我的身軀早已銹跡斑斑。

  年少時的失去化為沉疴,我骨失格。

  分明觸目如故,奮力安常守舊,卻在時移事去時束手無策。

  抱憾終身,無可奈何。

  ……

  兩岸青山對峙,一只烏篷船,輕輕的載著我,淌過小橋流水。

  打并萬事不再放眼前,左杯右蟹拍浮百斛船。

  兩支櫓槳終把南方的仙山遇見。

  拜師三年,然學藝不精,閑坐山中看四時,留得殘荷聽雨聲。

  入夜,震耳欲聾的雷聲滾滾而來,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緊接著便是刺眼的閃電,撕裂夜空。

  突然外面人影攢亂,火光交織。聽他們說是海里來的怪物闖上了山,屠盡了宗里的師兄弟。

  我同宗里的老弱婦孺躲到了后山的峽谷,長老組織著人們有序地從暗道逃出。

  不料,那些怪物這么快便追了上來。

  它們數(shù)目龐多,個體跟房屋一般巨大,橫向行軍,六跪而二螯,身披堅硬的金甲,仔細一看分明就是變異的螃蟹。

  這些巨無霸完全沒有理智,見人就殺,似乎毀滅是它們唯一的任務。

  我不敢相信,這種怪物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又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我的日常生活?

  至今無人傷它們一分毫毛,僅憑我們劍術(shù)高超的大師兄一人也無法抵擋這樣龐大的軍團。

  大師兄通知我們趕緊離開,他墊后掩護我們撤退。

  只見大師兄一個輕功騰起,氣運丹田,重新聚氣,打算拼死一搏。

  長老見我看傻了,拉著我趕緊躲進地道:

  “你不會武功,趕緊跟我們逃出去?!?p>  我來山里三年有余,不僅沒有為宗里做出過一點貢獻,還總是麻煩大家照顧,好些人平時我們甚至連話都沒說過。

  現(xiàn)在危急關頭,他們還愿意盡心竭力保護我一個外人,不勝感激。

  我抓住洞門的石頭,良知告訴我不能就這樣逃走,我好后悔當初懶散怠慢,沒能學到個一招半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不屬于這里。”

  長老這句話意味深長。

  當時沒能理解,只是有一點我很明確,原來他們從來沒有責怪過我,也沒有把我當作過累贅。

  腦海里走馬燈式閃過曾與大家真切生活的點點滴滴,師兄弟對我的照顧不亞于親人。

  糖葫蘆,板栗酥,大師兄每次下山都會給我們帶零食分著吃,還會給我們講他行俠仗義的游記;

  長亭外,竹席前,每次留堂后我因為無法聚氣凝神而傷神時,大師兄都會給我編竹蜻蜓逗我笑,還鼓勵我修習之事急不得……

  眼前這般風華正茂的英雄少年,也不應該交代在這里。

  我突然掙脫出長老拉著我的手,跳了出來,轉(zhuǎn)動石壁上的開關。

  我向長老深鞠一躬,隨著石門的急速關閉,我似乎看到了長老的雙眸閃爍著欣慰的光。

  我大步跑到外面,隨手撿起師兄弟遺落下的劍。

  大師兄見我退而折返,突然頓了一下。

  或許他也沒想到最后陪他的是山里最廢柴的我吧。

  劍雨起,準備完畢,大師兄全力向那些怪物刺去。

  那些怪物的頭腳終于被通通斬斷,三頭六臂掉落在地上。

  大師兄緩緩收式,穩(wěn)穩(wěn)地降落在地上,我正想上前慶祝我們成功了——

  頃刻之間,那些落進土里的殘軀化作巨無霸重新長了出來,并且變得更大更多。

  越殺越多,這可怎么辦?

  大師兄將我護在身后,用盡最后殘力與之一敵。

  不一會兒,大師兄便被打倒在地,口吐鮮血而亡。

  我的胸中頓感一陣冰冷,一陣沸熱,那些曾經(jīng)的笑聲、溫馨的瞬間,都化為泡影叫我心痛。

  來不及悲傷,環(huán)顧四周,世界仿佛只剩我一個人了。

  逃?暗道還在,我還可以逃,可暗道里面還有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

  我沒得逃,也不能逃。

  頭腦一陣眩暈,我連忙后退幾步,扶住旁邊的石壁,手上的劍也不小心抖落在泥潭里。

  這下我還真成手無縛雞之力了。

  安然等待死亡吧。我還沒嘗過死亡的滋味呢,死了以后靈魂真的會存在嗎,我的靈魂又會去往何處呢,希望下一世投個富足安樂的好胎……

  等等,我這一世投的胎難道不好嗎?

  我這到底得了什么?。繛槭裁次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我媽媽做的牛肉火鍋很香,還等著我回去大吃特吃嘞。

  我正想到這里,突然來了精神頭。

  右手一揮,想要抓住什么東西扔過去。

  身后的畫面開始扭轉(zhuǎn),凝聚出了一股力。

  我竟然召喚出了一模一樣的螃蟹軍團,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魂居然附體到了螃蟹頭領上。

  這不科學,武俠小說也不敢這么寫吧。

  算了,雖然形象比較丑陋,先打贏再說吧。

  我指揮著我的螃蟹軍團向?qū)γ娴墓治镘妶F殺過去。

  這些怪物也是不長腦子,見“同類”反水了,他們也互相殘殺起來。

  雨停了,破曉的鐘聲清晰入耳,萬物在溫暖的光線中蘇醒。

  很顯然,我取得了這場戰(zhàn)役的最后勝利,就是這事實在有點邪乎,像一出織夢。

  心中搭建的島嶼被藍海湮滅,有關過往被盡數(shù)裹挾,我如夢方醒,不得不同夢境告別。

  浮生一夢,紅塵一世,夢終人醒,不過南柯。

  一直知道自己睡覺老做夢,夢里還老是有莫名其妙的離奇事件,亂七八糟、天馬行空,什么夢都有。

  還沒有出現(xiàn)過這般怪物的噩夢,但似乎只要意志足夠堅定,夢的最后便可化險為夷。

  一覺起來感覺沒睡,仿佛去其他世界演了個大電影,好累,而且這一晚上還得趕場子,演了好幾出戲、不只一個夢,這可如何是好?

  恰巧我認識一位研讀中醫(yī)的朋友,我去請他幫我把脈——

  中醫(yī)里管這種離奇的夢為:“神游物外,魂不附體”。

  肝藏血,血攝魂。這種魂飛云游的夢,一般跟肝臟關系密切,肝血不足,魂就不在肝里好好休息,到處演戲,所以要收住肝血,藏住魂才行。

  “那我需要吃什么藥才能好?”我有些著急地詢問。

  “心亂則百病生,心靜則萬患息——”

  他見我聽得似懂非懂,便補充道,

  “你只要放松心情就好了,多出門運動,曬曬太陽,不能長期躺床上?!?p>  聽到這里我頓悟了,忽然也明白了夢境里最后一層的意思——

  情緒如潮,掌控在你自己手中,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改變它。

  心境如畫,色彩斑斕,善于調(diào)控,才能和諧……

  春風渡暗夜,舊疾當自愈。萬物更新,愿長安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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