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倒下來的太快,快到其他人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羅漢剛招呼人跑過去幫忙,卓成的喊聲就響起:“福叔,推!”
張福歪著嘴,用盡全身力氣往外推。
卓成手臂肌肉高高鼓起,力量驟然爆發(fā),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發(fā)力!每一個地方都鼓脹起來!
刺啦一聲,有什么東西撕開了。
卓成腿上一陣發(fā)涼,大腿似乎蹭到了泥土。
但他沒時間多想,膝蓋離開地面,雙臂用力前推,雙腿漸漸直立。
張福推的比卓成吃力,可能發(fā)力太狠,面部肌肉抽動之下,嘴歪的越發(fā)厲害。
羅漢等人這時到了,立即伸手幫忙,三名肌肉扭曲者加其他民兵隊員一起發(fā)力,把沉重的石頭墻推到另一邊。
轟隆一陣響,石頭墻落在地上,激起很多灰塵。
“哎,好險!”林生本就白的臉,這會慘白慘白的。
卓成轉(zhuǎn)頭一看,提醒道:“福叔,你嘴歪了。”
張福摸了下嘴,抹掉一把灰:“沒事,剛才太用力,臉抽筋了?!?p> 他感覺身上劇痛,摸了摸口袋:“我回去吃藥,你們小心點,別亂動?!?p> 卓成從工具包里掏出金屬瓶:“福叔,要不先用我的?”
張??戳搜燮孔樱嶂煺f道:“你用的這種,對我沒用了?!?p> 這種最初級的抑制藥物,對他早就沒了效果。
張?;劓?zhèn)上,卓成收好瓶子,突然察覺下面嗖嗖的冒涼風(fēng),趁著其他人沒看到,不動聲色的脫下上衣圍在腰上,沖林生和羅漢說道:“我回去一趟?!?p> 雖說有內(nèi)褲,但也不能穿開襠褲干活,豈不是大炮之外又要多份尷尬?
等穿著土布坎肩的卓成一走,林生臉色白的都快透明了:“哎,大炮又救了我一次?!?p> 旁邊的羅漢沒有聽,反而盯著卓成剛剛跪倒的地方看。
林生好奇:“嘿,看什么呢?”
羅漢揉著光禿禿的頭皮,一本正經(jīng)說道:“我不跟卓成比了!”
林生納悶:“嚯,怎么不比了?我們等著看熱鬧呢?!?p> 羅漢指了指地上。
林生湊近些看,就見細碎的地上有深深的印子,兩邊應(yīng)該是腿發(fā)力留下來的印子,中間有個明顯的坑。
羅漢面現(xiàn)凄涼:“怎么比?”
林生震驚:“哎,沒法比!”
…………
沿著田間小路往回走,卓成路上遇到送雞蛋的大嬸,她正拿著鐵耙平整剛翻過的土地。
大嬸一看到卓成腰上圍著上衣,就明白了:“大炮,褲子扯開了?”
卓成就無奈了,又不好不答話:“搬石頭,一用力撕開條口子。”
大嬸放下鐵耙,招呼道:“你回頭換下給我送過來,我下完地幫你縫好?!?p> 卓成擺手:“不用,不用?!?p> 淳樸的鎮(zhèn)民們,只是在用力所能及的方式,支持自己的民兵們。
回到住處,卓成換了一條新的土布迷彩褲子,出門準(zhǔn)備回去,就見安安哭著從廣場那邊跑過來。
因為跑得太急,哭得厲害,小女孩上氣不接下氣。
卓成趕緊問道:“安安,誰欺負你了?”
這一問不要緊,安安眼淚流成兩條河:“鎮(zhèn)長……鎮(zhèn)長……說我……爸爸不行了,扭曲腫瘤要破了,讓我去采石場叫哥哥!”
卓成非常意外,福叔剛與他分開不長時間……
“你回去。”卓成掉頭往采石場跑去:“我去叫你哥哥。”
開始覺得意外,跑出去幾十米,卓成又不覺得意外。
鎮(zhèn)長和老師都說過,身體被詭異輻射能量扭曲出腫瘤的人,本就游走在生與死的邊緣。
以前不是沒見過長有腫瘤的人說死就死。
但心里仍然堵得慌。
畢竟出狀況的不是沒有關(guān)系的拾荒者和流浪者,而是一個對他極為友善的長輩。
跑到采石場,卓成一把抓起正在砸石頭的張帆就走:“你爸出事了,扭曲腫瘤破了,快點!”
張帆扔掉錘子往回跑,跑著跑著想起因為腫瘤惡化去世的母親,大鼻子漲得通紅,眼淚不爭氣的往下落。
卓成和張帆一路疾跑,進了一個小院子,正好看到一個紅色尖頂從門口刺出來。
“老師?”張帆帶著期盼喊道。
等到紅色圓錐高帽出來,潘恩顫巍巍直起腰,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沖張帆搖了搖頭。
“爸!”張帆哭著沖進屋里。
卓成黯然,潘恩從他身邊經(jīng)過,低聲說道:“這是非凡扭曲者的宿命?!?p> 干瘦的老頭走得很慢,腿腳似乎不利索。
卓成放輕腳步,進了石屋,杜奇站在窗戶底下,機械臂上的粗糲金屬手,冒出淡淡紅霧,滄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張福躺在地上,嘴里往外流著血污,卓成關(guān)切的看過去,他勉力笑:“沒事,沒事……”
安安和張帆跪在旁邊哭,張帆要把他抱到床上去,張福輕輕搖頭:“別,一會就成堆爛肉,別浪費物資?!?p> 兄妹倆哭的更厲害。
卓成心里難受,可能在廢墟上見慣生死,無淚可流。
張福嘴里又往外流血,勉力說道:“把你媽留下的盒子拿過來?!?p> 張帆從柜子里拿了個小木頭盒子過來,張福想打開,手已然抬不起來。
安安趕緊打開,里面是一個青色金屬做成的哨子。
張福交待張帆:“你跟……你媽是同一類型,這是……這是你媽留下的哨子,不到……不到關(guān)鍵……不要用!”
張帆抿著嘴,扣上盒子,緊緊抓在手里,小紅和小白快速起伏。
門口有腳步聲,穿著鉚釘皮衣的艾琳快步進來,看了一眼屋里,想說話又忍了下來,站在卓成旁邊,沉默不語。
與卓成不一樣,有組織的非凡扭曲者,都知道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張福鼓起最后的力量:“鎮(zhèn)長,你還在等什么?動手!讓我死得像個人!”
杜奇往前邁出一步,機械手臂冒出大量紅霧,第二步卻遲遲抬不起來。
他的淡漠,他的兇狠,全都用在了敵人身上!
嘭——
跟卓成在奇點營地聽到的聲音類似,張福胸口右下方,內(nèi)臟率先爆裂,炸開皮膚冒出碎塊。
接著,雙臂肌肉從肩部以下爆開。
三個爆口周圍的血肉崩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到全身,連骨頭都片片碎裂。
沒過多久,整個人就崩解成了血水碎肉。
張帆與安安哭得發(fā)不出聲音。
卓成低頭,不忍心再看。
艾琳頭轉(zhuǎn)向一邊,麥色的面孔上帶著哀傷。
杜奇一動不動,只是盯著張福最后剩下的碎肉,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杜奇蹲下來,伸出一根粗糲的金屬手指,摸了下地上的血水,點在額頭正中,低聲說道:“老伙計……”
轉(zhuǎn)頭看向卓成:“幫著張帆收拾一下?!?p> 說完,他站起來,腳步沉重的往外走,再也沒有回頭。
艾琳過去,抱了抱安安,按了張帆肩膀一下:“節(jié)哀?!?p> 安安問道:“艾琳姐姐,人為什么會死?爸爸為什么會死”
艾琳輕聲說道:“你長大就知道了。”她臨走前,對張帆說道:“有需要幫忙的,就來商隊駐地找我?!?p> 張帆微微點頭,拿出一個木制的大盒子,雙手顫抖著捧起地上的血肉,往盒子里面裝。
安安學(xué)著他哥哥做。
卓成默默的陪著,除了節(jié)哀,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
傍晚,除了執(zhí)勤的人,民兵隊全員在圍墻正門口集合,每人一根木柴,架起一個柴堆。
張帆抱著木盒,放在柴堆上面,接過杜奇手里的火把,引燃了柴堆。
火焰熊熊燃燒,燒盡木柴,燒盡木盒,燒盡張福最后的遺留。
陸陸續(xù)續(xù),很多鎮(zhèn)民過來了,郭嬸,老黑父子,雞蛋大嬸等等。
等到火焰熄滅一段時間,張帆和安安各自抓起帶著余溫的骨灰,走向田地之中,將灰燼撒入地里。
包括卓成在內(nèi)的民兵隊成員,每人抓起一把骨灰,分別走向不同的地方,撒下骨灰。
甜水鎮(zhèn)的鎮(zhèn)民們,也抓起骨灰,撒到甜水鎮(zhèn)的土地上。
張福與他守衛(wèi)的甜水鎮(zhèn)融為一體。
回到大門前,卓成過去拍了拍張帆的胳膊:“兄弟,節(jié)哀?!?p> 張帆鼻子通紅通紅的:“卓成,我是不是很沒用?”
卓成說道:“你做得很好了?!?p> 還想多跟張帆說幾句,杜奇在對面抬起機械臂,指了指倒塌的石屋。
卓成、林生和羅漢跟著杜奇朝那邊走去。
杜奇詳細問了下午的事,又仔細查看倒塌的石屋,甚至讓三人挖開地基。
當(dāng)年建造這棟房屋,只是臨時起意,地基挖的不深,周圍填充的都是普通泥土,作為房屋支撐的木料,地基下的部分已經(jīng)腐朽。
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發(fā)現(xiàn)。
卓成抓起把土碾碎,疑惑:“地基附近的土,很松,像剛動過?!?p> 羅漢說道:“這片土剛深耕了。”
林生一個勁自責(zé):“哎,我干嘛說推倒房屋……”
杜奇轉(zhuǎn)了一圈,一切都很正常,說道:“走吧?!?p> 四個人往回走,杜奇在前面,卓成三個人跟在后面。
來到碎石鋪成的主路上,人群正在散去,等到周圍沒人,卓成湊過去,低聲問道杜奇:“鎮(zhèn)長,福叔有別的情況?”
杜奇搖頭:“你發(fā)現(xiàn)他臉黑嘴歪,可能是扭曲腫瘤急速惡化的表象。”
卓成沒再說什么,只是覺得鎮(zhèn)長似乎有疑問。
深時分夜,甜水鎮(zhèn)格外安靜,卓成睜開眼睛,拿起缺了一角的八角鐵錘,來到門邊。
突然,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甜水鎮(zhèn)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