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說著就去扯戎敬裁的胡子。
戎敬裁養(yǎng)著時髦的兩撇小胡子,須尖想是用膠水捻過,直挺挺翹起,給小姑娘一扯,就一邊高一邊低。
戎敬裁哈哈大笑起來,捉住小姑娘的小手,噘嘴去那小嘴兒上啵的親了一個,說:“不在花園子玩,又跑來搗亂啦?白天這么黏老子,晚上怎么推三阻四不聽話!”
說著沖小姑娘的絲綢屁股上擰了一把,說:“小嫩的!”
四爺那個驚悚啊,不是因為父親當著他的面跟姨太太親熱,而是他發(fā)現老配少實在他媽的太惡心了!
他不由得就聯(lián)想到他和月兒,別也是這么辣眼睛吧,他往對面的軍容鏡掃了一眼,自己華彩俊逸勝潘安、風流倜儻正當年,怎么也不可能叫人看著惡心的!不過再一想又不對了,畢竟差著十歲吶!不對,沒那么多,十歲那是按虛歲算的,周歲不是。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他在心里數了一遍,又數了一遍,算出來是九歲半。
“結婚日子看好了,就定七月十三,正好也是你祖母生辰!”
四爺正在琢磨到底是九歲半還是十歲的當口,他父親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四爺回神,說:“誰結婚!”
戎敬裁正被纏在身上用小梳子玩他胡子的小姨太太鬧著,騰出嘴來說:“還能有誰?難不成是老子我嗎?”
四爺一頭霧水:“到底是誰!”
“你呀!”
四爺一愣,“老三還沒有成家,我跑在前頭不合適吧?!?p> 他們戎家有個祖規(guī),子弟成家必須大的完了小的來,小的不能跑在大的前,這叫做‘動轱轆跑在車簍前,不合規(guī)矩?!?p> 誰料戎敬裁把眼一瞪,說:“你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誰他娘的還能顧得了那么多?!?p> 四爺驚得都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什么!”
小姨太太捂著嘴‘嘻嘻嘻’地笑起來了,戎敬裁把她從身上剝下去,說:“也就兩個月的張羅時間,讓閔管家去安排吧?!?p> 四爺此時胸悶氣緊,剛才回來時,有一輛車與他的車面對面從大門走過去,當時看著就像是金家的汽車。再想想金鶴儀那天去他辦公室差點暈倒,他意識到什么,拔腿便走。
“老子沒說完話呢!”戎敬裁大罵。
四爺直奔后樓。
“喬慎蘭!喬慎蘭!”他沖進走廊,一腳踹開角落里的門,渾像個怒目金剛。
一個老媽子本是拿著雞棱撣子在走廊拂塵,見狀嚇了一跳,連忙說:“蘭哥被太太叫走了?!?p> 四爺轉身就走,直奔母親所住的偏院。
“蘭哥呢?”在門口碰見閔管家,他問了句,但沒等回答就大步進去了。
閔管家向里邊道:“太太,四爺回來了。”
戎太太喬氏臉色灰白,正坐在正廳沙發(fā)上,見四爺進來,說:“不要找蘭哥了,我讓他去給金家送帖子了。你坐下?!?p> 旁邊的傭人趙媽不必提示,便向門口去,從外面關好門,自己則站在門外候著。其實是望風。
“想必你也知道了,沒想到鶴儀給咱們來了這么一出?!眴淌掀v地揉了揉眉心。
“幾個月了?”
“三個月?!?p> 四爺一氣,半晌才問:“蘭哥怎么說?”
“都三個月大了,墮胎也嫌遲了,他能說什么?更何況金家大人已經知道了,怎么會答應打胎!”
喬氏嘆了口氣,又道,“金家太太說,昨天鶴儀身上不濟,就讓盧大夫到家里把脈!沒想到竟把出喜脈來!他們那樣守舊的人家,出了這種事,急都急死了?!?p> “那現在怎么辦?”四爺隱隱感覺到麻煩來了,但又不甘心。
“沒別的辦法,只能你跟她盡快成婚?!?p> 四爺胸口一窒,“亂套了,純粹亂套了?!?p> “亂套也只能這么辦!這個孩子她要定了,不然也不會計劃的這樣周密,你想想,她自己能不知道肚子里懷上了嗎?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就算如今民國時代比我們那時候開放,但究竟是丟臉敗門風的事情,她怎么就大意到不跟男方知會一聲就讓父母給她請醫(yī)生把脈,蘭哥當真是此前一概不知的?!?p> “他不知!他早干嘛去了?”
喬氏焦心地搖頭,“說這些都沒用。為了那件事,他倆拆開這么多年,連見面都得鬼鬼祟祟,都是年輕人,換做是誰都……”
這時,門外的趙媽說:“金小姐來啦?太太在里邊呢。”
趙媽扣了扣門,作勢道:“太太,金小姐來了?!?p> 喬氏不再多言,說了聲:“進來吧?!?p> 金鶴儀進來了,趙媽又從外面關好門。
“你干的好事啊?!彼臓斊届o地說了這么一句,越平靜,越透著威懾。
金鶴儀慚愧地低了低頭,說:“太太,四爺,你們成全我吧,蘭哥今天給我送去了這個。”
她把手上的一包草藥放在茶幾上,指尖顫抖,語氣決絕。
“他讓我打掉!不可能的,要么我進戎家的門繼續(xù)和你們并肩作戰(zhàn),要么我遠赴重洋,獨自撫養(yǎng)我的孩子?!?p> 喬氏伸手牽她手腕,勸撫道:“坐下,懷了身子的人,別動不動就上火。”
金鶴儀忽然就忍不住了,撲在喬氏的膝蓋上哭了:“姑媽,如果我們失敗了,我連個孩子都沒留下,我不甘心吶?!?p> “所以你就豁出去了?借大夫的口告訴金家大人,再借金家大人逼我們一把。”
金鶴儀抽噎著,“對,我是故意的。這么多年,我荒廢了青春,壓抑了愛情,時時刻刻擔心著滅頂之災的到來,謹小慎微地冒充著別人家的女兒……我的神經受不了了,哪怕明天會死,也求求讓我過一天正常人的日子吧,讓我和孩子和蘭哥在一起……”
喬氏眼睛濕潤了,說不出話來。
四爺起身了,他知道木已成舟,說什么都沒用了,金鶴儀的那一套絕望經他已經聽過無數次,沒有必要再聽一次了,他扯了扯嫌緊的領口,出去了。
金鶴儀和喬氏沒有出口留他,雙雙沉默了。
靜了許久,喬氏道:“莫哭了,快起來吧,事情也只能這樣了?!?p> 金鶴儀拭了拭淚坐到沙發(fā)上。
喬氏說:“上邊老太太定了七月十三的日子,叫我說,等你過了門,讓林映月也盡快進來吧,放在身邊照應起來方便些。別到時候東西找到了,林映月卻沒了,那豈不是全完了。”
“您說的是,可那丫頭軸得厲害,想她進來,恐怕也不容易?!苯瘊Q儀說到此不由的就有點猶猶豫豫,“姑媽,其實當初如果您阻止了那幫人給四爺下藥,讓他按著平常男人追女人的手段去追,或許反而能獲得芳心,如今……”
喬氏打斷:“以后不要再提這事!”
金鶴儀一怔,犯了錯一般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