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路燈下的小女孩

　　“哎！剛剛那幾個老年人，站在那干啥呀？”

　　一個光頭老人，雙手背在屁股后面，搖著杯子里的茶水，悠然而又好奇地問。

　　另一個老人使勁砸吧了兩嘴旱煙，嘆氣回道，“叫魂！”

　　“叫魂？叫啥魂？”

　　光頭老人瞳孔一縮，立即變得嚴(yán)肅起來，“誰給誰叫魂呀？”

　　老人搖搖頭，嘴里試著說道，“聽人說，今早上這路口出了場車禍，死了兩個，呃！一個直接被車撞死了。

　　另一個人好像沒事，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他們......給活人叫魂......唉！可憐.......”

　　.

　　尚進(jìn)和小劉來到事發(fā)地點。

　　發(fā)現(xiàn)被人圍觀的地上，有一處黑乎乎的印痕，在燈光的照射下，仿佛黑色機油汁到了上面。

　　另一旁的榕樹上，纏著一根紅布條，樹下面擺放著幾個白面饅頭，幾個紅富士蘋果，一旁還點了蠟燭......

　　聽人們議論紛紛說，早上這里發(fā)生了一起嚴(yán)重車禍。

　　小劉禁不住驚嘆了一句，“天呢！沒想到地上那么大一灘血，這得裝多少碗??！......人不死才怪！”

　　一旁的尚進(jìn)附和著點點頭，嘴里只字不語。

　　瞳孔急速地收縮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停往四周打探張望，連遠(yuǎn)處黑漆漆的荒草地，也都不放過。

　　他知道，這里的一群人之中，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他們’。

　　假如‘他們’剛好躲在這周圍的哪里，大可以現(xiàn)在就站出來找他，他可不想一回到黑漆漆的宿舍里，‘他們’就神奇般的出現(xiàn)了。

　　出現(xiàn)也就罷了，還要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還要給他一聲出其不意的招呼。

　　幾天前的胡剛，就已經(jīng)叫他很不耐煩。

　　每次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就害怕被人打招呼，害怕被人從后面喊名字......

　　就這樣，一連張望了好一會功夫，都不見一個人影。

　　“不出來嗎？”

　　尚進(jìn)心中暗暗嘀咕，“不出來的話，我可回去了！”

　　心中說完，轉(zhuǎn)念，對小劉道，“好啦！快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輪我們值班呢，別又整遲到了?！?p>　　“放心吧！哥，我每天五點就醒來了，很準(zhǔn)時，連鬧鐘都不用?！毙⒑俸俚卮蛉さ?。

　　然后，倆人就各自為路，匆匆往回走去了。

　　尚進(jìn)一如既往，每走幾步，都要本能地回頭朝身后望上兩望。

　　見沒人了才敢繼續(xù)往前走。

　　而此時此刻，卻不一樣了，他看什么都好像是個人。

　　路燈下樹枝的投影，黑暗處的自行車，多余出來的墻凸......等等，這一切，在尚進(jìn)眼中，都好像是那場車禍中的亡者。

　　他疾步走了一陣，心慌的實在難受，就開始小跑了起來。

　　這樣，只要自己腳上的勁兒足夠大，他就感到自己像是一根彈簧，必要時一下子就能彈出去。

　　他一手攥著蘋果，另只手緊緊捂在褲兜上，害怕那卷羊皮紙飛了似的。

　　他沿著筆直的馬路小跑了一陣子，突然，又猛地停了下來。

　　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昏黃的路燈下仿佛蹲著個什么。

　　而他眼前正是過橋河，河下流水潺潺，在這入秋的夜晚，多少給人一股涼涼的感覺。

　　“這么晚了？誰蹲在那里干啥呀？”尚進(jìn)心中自問。

　　他聽本地人講過，這橋下面曾經(jīng)淹死過好幾個人。

　　盡管他平時很少走這條路，可他知道，這路上每到天黑，就會空無一人。

　　一來是橋上的十幾根路燈全都壞了，二來正是因為自己時常對這橋犯嘀咕。

　　今天要不是跟小劉一起走，他早都抄近路回去了。

　　尚進(jìn)越走越慢，越走越緊張，心都快懸到嗓子眼兒了。

　　他黑色眸子不停地瞅著眼前，腦袋還不停的，本能地掉過去朝背后瞅一眼。

　　很快，他就看到一個小女孩。

　　沒錯，那是一個小女孩，正蹲坐在昏黃的路燈下面，似乎在抽泣，似乎很著急，又似乎很無助的樣子。

　　尚進(jìn)一著急，想急忙走上前去，卻突然又心慌起來。

　　他又想到了胡剛，想到早上出車禍的現(xiàn)場，他害怕，她是——

　　想到這些，又立即止步。

　　這時一輛大貨車，怒吼著從他身旁疾馳而過，扇起一股臭機油混合泥土的味道，竟被尚進(jìn)吸了一嗓子。

　　不過，他并未生氣，倒覺得大貨車給自己壯了膽子。

　　他又大跨步朝小女孩跟前走了幾步。

　　遠(yuǎn)遠(yuǎn)的，聲音友好地問，“喂！小朋友，你哭啥呀？”

　　小女孩沒有吭聲，見尚進(jìn)往她跟前走來，本能地挪開身子，依舊蹲坐在路燈下面。

　　不知怎的，此時此刻，就這根路燈是亮的。

　　見此情景，尚進(jìn)靈機一動，準(zhǔn)備將自己手中的蘋果遞給小女孩。

　　一邊在嘴里安慰，“呃！別，別怕！”

　　但沒想到的是，小女孩仍舊表現(xiàn)的很抵觸，像是怕生。

　　這下，尚進(jìn)終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打趣道，“哦，我知道啦，你爸爸媽媽是不是教過你，不準(zhǔn)隨便拿陌生人東西呀？

　　好吧，你不相信哥哥就算啦！”

　　說著，故意把蘋果裝回兜里去。

　　這時小女孩明顯已止住了哭腔，兩眼好奇而十分警惕地瞅著尚進(jìn)。

　　尚進(jìn)又笑著說了句，“我可不是什么壞人喲！”

　　面對小女孩的乖巧，尚進(jìn)已經(jīng)敞開了心扉，不再提防，更甚至，覺得小女孩就是正常人。

　　緊接著，又自戀起來，“我是你哥哥，哈哈，大哥哥?！?p>　　“你不是我哥哥，我沒有哥哥！”小女孩嘟起嘴，突然地說道。

　　“好吧，那你叫什么呀？你一個人嗎？你剛才為什么哭？你爸爸媽媽在哪？”

　　尚進(jìn)一連問了好幾個為什么。

　　但小女孩一個都沒回答他，在尚進(jìn)面前，依舊表現(xiàn)的很警惕。

　　那無辜的小眼神，那一點也讓人恨不起來的蠻橫態(tài)度，完全就是在讓尚進(jìn)快走。

　　“你不說我可要走了喲！”

　　尚進(jìn)又試著說道，“你看，天已經(jīng)黑了，晚上有叫花子會在這里抓小孩?！?p>　　小女孩大約四五歲的樣子，周圍一個大人都不見，萬一遇到壞人恐怕是兇多吉少。

　　說罷，假裝離開去。

　　往前走了十多步，回頭發(fā)現(xiàn)小女孩竟屁顛屁顛跟了上來。

　　“怎么？你怕叫花子來抓你呀？”

　　尚進(jìn)站立不動，小女孩也站立不動。

　　在尚進(jìn)面前，小女孩微微低垂下頭，像做錯事了一樣，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矮矮的小鼻頭，圓圓的小臉蛋，長長的馬尾辮，粉色的連衣裙......

　　等等的所有一切，此時此刻，在燈光的映襯下，看起來可愛極了。

　　宛若青春校園里的美好場景。

　　一時間，竟讓尚進(jìn)突然莫名有些心動。

　　......也有些疼惜。

　　“這么著，你現(xiàn)在跟我走吧，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哥哥的房子......”

　　尚進(jìn)微微彎下腰，語氣平和地道，“完了后，帶你去派出所報警，呃，不，帶你去找家。

　　家，你知道吧？還有，你爸爸媽媽，他們的電話號是多少？哥哥幫你通知他們?！?p>　　說罷，下意識摸了摸房門鑰匙，竟發(fā)現(xiàn)不見了。

　　“哎呀！我的媽呀！這鑰匙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