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困倦

　　新時代的人類估計難以想象得到那么古老的居所。老的居所上蓋上了土層、房屋。再最后蓋上一層密密麻麻的人，也許該給它起個名字，是困倦的加工廠，是我的食物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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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小梅像往常一樣走近教室，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高等數(shù)學(xué)這門課，她覺得坐在哪個位置也并不影響她的聽課效率。

　　反正是睡覺，在哪睡不一樣？

　　同班同學(xué)何麗萍坐下來，沖她一笑，熟練地走過來坐下來。

　　很快，程小梅昏昏沉沉，不知哪里去夢游周公了。何麗萍一扭頭，正看到程小梅把頭往下磕，妥妥的表情包。她心里一樂，拿起正拍老師板書的手機往程小梅臉上懟。

　　下一刻，她嚇得幾乎要叫出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老師敲黑板的聲音才讓她回過味兒來，低頭一看，左手手掌里攥著上下兩排紫紅紫紅的血印。

　　就在剛才拍的那張照片里，一只半透明的黑手只入鏡了半截，是從程小梅脖頸后伸出，直直地將程小梅的頭往下摁。

　　從后面伸過來……后面……

　　何麗萍腦袋嗡嗡得響，聽得清自己每一拍心跳的聲音。后面是最后一排，因為領(lǐng)導(dǎo)不定期檢查，基本不坐人的。

　　后面哪里有人?。∵€是半透明狀，這特么是鬼手，一定是鬼手。

　　何麗萍鼓起勇氣，手上蒙了塊衛(wèi)生紙，去戳程小梅的胳膊肘，用力戳，使勁戳。但是沒用的，戳不動，硬邦邦的，好似戳到銅皮鐵骨般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只看見程小梅眼珠還翻動，處于將睜不睜間；手指抽搐著像要夠筆，又像沒用力夠，只是虛空使勁，見手指抽搐，根本沒動彈分毫。

　　若不是有這生理活動，簡直像被那只鬼手掐死過去一般。

　　大學(xué)課堂可以不同老師打招呼，出去就是默認上廁所了。何麗萍見叫不醒她，跑出去一矮身蹲進走廊和教室夾著的墻角——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后三排，又不被教室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

　　何麗萍把手機伸過去，錄了一段像。

　　“鬼手”原來并不是從后面伸過來，更像是長在身體內(nèi)，打了一道彎直指像后腦勺，一路摸向頭頂，將程小梅的腦袋往下壓。

　　把手機從自己眼前撤走，鬼手不見，程小梅就是一副上課打盹的情狀。不同的是，她沒有間歇醒來的趨勢，脖子如同斷了一般垂在身前的桌上。

　　恰恰此時，下課鈴響起，何麗萍眼神同老師打了個對面折進教室，余光正瞟見程小梅脖頸如彈簧般彈起，坐直身子。

　　何麗萍緊了緊手中的手機，里面有記錄了鬼手的一張照片和一段錄像。

　　看起來一切如常，程小梅沖她打招呼，語氣抱怨似的：“害，老師講課真沒勁，我上課又聽睡著了?！?p>　　#

　　不會有人說的，怎么會有人說出來呢？

　　那個桃花源一般的地方，安樂窩一樣，古人云：不足為外人道。誰又肯對外人道呢？一塊肥肉，夠一人食；來了兩人，還足夠嗎？

　　桃花源張著大口，吞噬著，將里面的人同外界的苦樂隔絕。里面的人卻不愿與外人道。

　　一樣程小梅不會忘記的，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是一個秘密。

　　噓，我把它寫在自己心里，你不要開口對旁的人訴說。

　　每一次上高數(shù)課的時候，她其實都不在。

　　當(dāng)課堂上老師的聲音響起，一只溫柔的手，總會應(yīng)聲如期而至。

　　“跟我走吧。”

　　“困了，就去睡吧，昨天沒有睡好，這堂課沒你想的那么重要。”

　　“反正，你不愛它?；ɑňG綠的世界，你去權(quán)衡，還會這么選的?！?p>　　一開始，她象征意義地掙扎過幾下，可那只手實在太溫柔了，一下一下?lián)崦^她的脖頸，讓她連呼吸都一下子軟了下來。

　　酥麻，過電的感覺，隨即陷入沉睡?？鞓罚瑝艟?，紛至沓來……

　　“累了吧，睡吧，明天再聽來得及?！?p>　　她開始像一只索求撫摸的小貓慢慢將頭低下，臣服：“我跟你走，只睡這一次?！?p>　　那只手聽了咯咯笑起來，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她的頭一點點低下，最終被摁到桌板上。

　　“你不會告訴別人我的存在吧？?。俊?，挑逗的意味濃烈。

　　“真舒服，這是個秘密，你知我知。別說話，讓我睡吧，我好困?！?p>　　廊道夾角里蹲著的何麗萍看到程小梅座位旁邊的那個女孩的頭磕在桌子上。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一只黑手摩挲著何麗萍的脖頸，暗暗發(fā)力，像長蛇一般卷上她的脖子，五指成爪向下按壓，她的脊梁慢慢彎了下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