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夙念
陳元還在睡覺,突覺腹部一陣絞痛,后庭有一種難言之感。
陳元臉色一黑,隨手從衣服上扯幾塊破布出門緩緩出屋。
正廳處并無人,里屋門依舊緊閉。
月色正慘,也省的陳元點火,陳元進入茅廁后一陣疏通,方覺舒服許多。剛準(zhǔn)備回房睡覺,陳元忽然聽見院中的馬在嘶鳴。
陳元立馬擦完起身前去查看,趁著月色只見一個身影匍匐在雜毛馬身上,那馬卻被繩子捆得動彈不得。
“敢殺我的馬!”陳元怒起,原地騰越而去,身形瞬間飛出幾丈,臨近后單腳點地借勢而起,飛身一腳直踹那身影腦門。
若是尋常人遭上這一腳,不說腦花開裂,也得只剩進氣無得出氣。那人影竟只是倒出幾步又踉踉蹌蹌?wù)酒饋怼?p> 借著月光陳元認出這分明是那剛給他做飯的老婆婆!
“怎么幾個時辰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那老婆婆此時卻全無人樣,剛才應(yīng)是臉先著地,此時一片血肉模糊,甚至白色的顴骨隱約可見眼中翻白,銀發(fā)雜亂,胳膊都扭曲了卻還在掙扎著站起來。
“莫非老子還是什么事逼體質(zhì)?怎么凈遇上這些鬼事!”陳元心中實在是苦悶無比,“這怪物好似鋼筋鐵骨,我那寶刀也未隨身攜帶,此時卻不好對付,應(yīng)速速去屋內(nèi)拿到寶刀劈了這怪物再去質(zhì)問那老丈。”陳元眨眼間心思電轉(zhuǎn),想好對策,轉(zhuǎn)身直奔屋內(nèi)。
陳元抹黑回到自己屋內(nèi),黑燈瞎火的,一時間竟難以找到寶刀。
突然,手上傳來冰冷的觸感,略微僵硬。陳元立馬松手,自己把玩了一天刀,自然是熟知這刀手感,絕不似這般僵硬!
忽然間,陳元只覺一陣寒芒撲面而來,他本能的躲閃,邊躲邊退,推至門口,借著月光只得看清是一把菜刀,忽然刀光一轉(zhuǎn),竟映出那老頭的面容,只見他面帶怒容,持刀向陳元不斷揮砍。
陳元既有視線,又豈會懼怕這一個手足不便的老頭?自是側(cè)身一滾,一個鯉魚打挺飛躍而起,左手一探,卡在老人臂彎中間,用力一絞,老人吃痛便不自覺的松開持刀之手,陳元目光如電,右手一接,菜刀依然落入他手,接著再用菜刀往屋內(nèi)一探,接著月光陳元找到了自己的鎮(zhèn)岳刀,左手夾著老人,右手用菜刀反射月光。
咣當(dāng)一聲,陳元扔掉老人與菜刀,手持鎮(zhèn)岳刀奪門而出。
院中,那怪物先前被陳元踢得犯了迷糊,此時清醒過來,又是向雜毛馬撲去,陳元幾步上前,用刀背一擋,如耍長棍一般將鎮(zhèn)岳刀橫掃,那怪物也被甩飛出去。
陳元且不料理那怪物,斯拉一聲,又撕下自己身上一片衣物,往那雜毛馬脖子上纏繞一圈,防止其流血過多,順帶將繩子取下,輕拍安撫幾下之后走向那怪物。
陳元將之仔細捆好之后便向屋內(nèi)走去,月色照在陳元的面容上,多了幾分冷峻。
“老丈,不來說點什么???”陳元在外叫喊道。
嘎吱。門搖搖晃晃。
老人緩緩走出,心疼的看著怪物。
“她是額老伴?!崩先擞行o力的說道。
“現(xiàn)在她是怪物?!?p> “她是額老伴!”老人有些憤怒。
“那她為何變成這樣?”陳元見他如此,便換個問法。
“額不知道,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啊!為啥子會變成這樣??!你醒醒??!醒過來??!你走了,我獨個活著還有啥勁??!嗚····”老人竟抱著怪物痛哭起來
陳元無言,走到雜毛馬邊,已被包扎好的傷口這時已經(jīng)不怎么流血了。忽然間,陳元望向狗盆,里面還有些剩飯。
陳元心思一動,手指夾出一點,揉搓兩下。有些柔軟,還沒硬化,這剩飯最多幾天的時間。想到這里,陳元起身走向老人。
“我看老丈家有狗舍,不知狗呢?陳某也未聽見有狗吠?!?p> 老人沉默不語。
“難道老丈不想找到將大娘變得不人不鬼的妖邪報仇嗎?”見老人無動于衷,陳元大聲質(zhì)問。
“呼神不是妖邪!”老人突然大聲叫道。“祂幫了我?!?p> “你且把事情前因后果說清,陳某受了你這一飯之恩,斷然不會坐視不理?!标愒追拢拷先?。
“額老伴前兩天去山里采藥,幾天都未曾回來,后來鄰里獵人看到她暈倒在樹旁邊,將她背了回來,可是怎么叫也叫不醒。”老人說到這里語氣有些焦急。
“老丈放心,若是有人害大娘,陳某必斬他首級與大娘祭奠!”陳元寬慰道。
“后來,有個游方道士來額家,他告訴額,額老伴這是得了離魂之癥,再不挽救就要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額當(dāng)時害怕,問他怎么救額老伴,那道人說:‘呼神可以呼喚離體之魂,用牲畜供奉呼神,三兩天額老伴就能醒來’,額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崩先擞行┙乖?。
“老丈不急,慢慢說。”
“后來額就用家里養(yǎng)的小雞仔去供奉‘呼神’,額把小雞仔放到桌案上,剛一眨眼的功夫,小雞仔就消失了!這時候額老伴好像叫呼了一聲!額就繼續(xù)給‘呼神’上貢,滿院的雞仔都被額上貢了,額親眼看到額老伴,手指頭彎了一下!”老人突然激動大喊,“那雞仔是我過一陣子要到集市上買的,可是為了額老伴,顧不了那么多了?!?p> “雞仔不夠,額就又上了一只母雞,那可是額全家的命根子!”
“這時候,額老伴突然醒了,她說他被一個神仙叫了回來,說額一直在找她,然后她就醒了?!?p> “額老伴醒了之后,日子就正常了,額平時無事就和王二去林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偶爾打幾只野雞,額老伴就喂著那最后一只母雞?!?p> “額們一直都沒啥事啊!”
“那你家的母雞呢,還有,狗呢?”陳元問道。
“額也不知道,有一天母雞突然沒了,額老伴還哭了一天,眼都哭腫了。至于歡子,額也不知道它跑哪了,這狗太野,一溜煙就沒影,往常晚上還回來,那天我和王二帶著它去林子里,他一溜煙就沒了,一直沒回來,這白眼狼,白喂它這么長時間?!闭f到此,老人狠狠啐了口唾沫。
這“呼神”有點不大對勁,陳元感覺到了。尋常正經(jīng)神哪有這么渴望血食的,那道士既然給老丈介紹這種野神,必定有鬼。心中打底,陳元便起身,對老人說:“感謝老丈今日一飯之恩,這幕后陳某一定調(diào)查清楚,請老丈放心?!?p> 老人也不知聽見沒有,只是抱著怪物:“剛成親的時候,我脾氣不好,你處處忍我。我打獵受傷,你也不計前嫌,用編竹筐賣的錢去找郎中,回來我打你,你什么都沒說,只是小心拿著藥給我擦。這一擦,就是幾十年。
后來啊,有了喜樂,我脾氣也緩和一點,你還是那樣,對我還是那么好。每次打獵分的肉,你都沒嘗過一口,有次喜樂給了你一塊樹皮,告訴你這是肉,你竟然跟我說:‘大奎,肉怎么吃著邦硬你還那么愛吃啊?!疫€笑你沒福氣。后來啊,我知道這事,給喜樂那小子吊了起來,狠狠抽了他幾下,你還護著他,當(dāng)時給我氣的·······
還有啊,還有好多,說不完了。我這輩子欠你太多了。
我知道,歡子是怕你,才跑的,它每次見你都是尾巴夾著;我也知道,那只老母雞是你吃的,我都在你衣服里發(fā)現(xiàn)了好多雞毛??墒牵仪纺闾嗔?,還不完了。
你想吃人啊,早說啊,我好給自己吃胖點,讓你吃著舒服,可惜了,我這肉老咯,不好吃了,將就著吧,下輩子再還你啊·······”
老人突然趴向怪物,將自己脖頸送到怪物嘴前。
陳元突然看向老人,老人虛弱的舉起手,搖了搖。
陳元一怔,不知所措。
月下一片慘淡,卡擦卡擦卡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