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出爾反爾
夜里。
于聽在和臧馳談好了之后,住在了東邊的房間。
臧馳就在隔壁。
一向睡眠很好的余聞破天荒地睡不著,在意識海努力了很久,決定打擾打擾于聽跟她聊天。
聊什么都行,她只是想跟于聽說話。
又怕于聽今天太累想睡覺不愿意跟她聊,所以思考之下,她選了個比較能引起沖突的話題。
咳了一聲,然后,拿棍子戳戳于聽,說道:“看不出來啊,臧馳這么小心眼?”
確實是很能引起沖突的話題。
原本準備入睡并且想要勸余聞也快點睡覺的于聽瞬間被她這句話吸引。
“不是小心眼?!彼f。
余聞:嘿嘿上鉤了。
“可他今天說的話是他生氣了吧,因為那么點小事兒生氣,哈?!?p> 最后還附上了一個嘲諷的笑。
于聽皺眉,“你非要這樣說嗎?”
余聞躺在草坪上,蹺起個二郎腿,語氣悠哉悠哉,“本來不是非要這樣說,但你替他說話,我就想反駁一下。你是不是太寵著他了,他是個男人啊。”
于聽不理解,問道:“寵著他?有嗎?”
“可能是無意識的吧,你自己都感受不到。”余聞發(fā)現(xiàn)她是真的不知道之后,突然就正經(jīng)起來了,“你很遷就他,或者說,你對身邊的人都太遷就了?!?p> 這間房子窗簾的遮光性很好,屋外天空上的月亮一點都透不進來。
于聽睜開眼睛,卻什么也看不見。
黑沉沉的一片。
好像隱隱約約能看到頭頂天花板上燈的反射,也好像能看清一點對面墻上貼著的畫。
其他的就不行了。
人類的眼睛在動物中原本就不是很強大的存在,夜視能力也很差。
于聽在這黑沉沉的夜里動了動唇,“嗯,我知道?!?p> 她經(jīng)常剖析自己,所以當然知道自己習慣于考慮他人心情。
之前也跟臧馳討論過這件事。
很難改,但是——
也沒必要改啊。
于聽笑了下,“遷就別人并沒有給我?guī)硎裁蠢_啊,我喜歡臧馳,所以愿意包容他的一些情緒。可我不是對誰都這樣的,我會在不同情況下做出不同的選擇,這沒什么問題?!?p> 聽罷,余聞愣了愣。
是啊。
于聽心里對這些事很清楚。她的父母教育很好,也讓她在家庭的愛里長大。那些愛讓她懂得溫柔待人,但也有自己的原則。
余聞想了想,她剛剛竟然有點覺得于聽和陸宛相像。
現(xiàn)在忍不住要嘲笑剛剛的自己了。
她為什么會覺得于聽和陸宛像呢?
陸宛單方面地討好邢默,做一些讓自己感動而對方并不領(lǐng)情的事情。
所以在于聽遷就臧馳的時候,她會覺得于聽和陸宛挺像。
是她想岔了。
一點兒也不像。
于聽不是為了自我的滿足感而去對別人好的。
她溫柔,但不是沒有原則。
就像臧馳曾經(jīng)評價的一樣,于聽的善良溫柔是帶著鋒芒的。能夠俯下身救人,也能拿起刀保護自己。
余聞也笑了下,“你這樣挺好?!?p> 即使于聽真的為了他人而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又能怎么樣呢?臧馳會保護她。
如果臧馳也撤身,那也有她,有她余聞作為于聽身邊的最后一道防線護著于聽讓她不受傷害。
這個念頭出現(xiàn)了兩秒,余聞驀地一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為于聽考慮了嗎。
想當初她也是一個手起刀落,殺人不眨眼的人啊。
為什么會有這些改變?是不是在于聽的影響下,她也逐漸變得善良起來了?
要是把這話說給曾經(jīng)的余聞聽,說:你以后會變成一個善良的,為他人考慮的人。說不定那個余聞會捧腹大笑吧。
因為曾經(jīng)的她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為了自身,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
既然于聽想睡覺,那她也不必再去打擾。
剛剛為了讓她陪自己聊天,而說出一些帶有挑撥性的話語,現(xiàn)在想來,真的是很抱歉。
“睡吧睡吧?!庇嗦?wù)f,“今天你忙了一天也很累了?!?p> 于聽:“嗯,你也早睡。”
雖然余聞并不想睡,但還是笑著應(yīng)下了于聽這句話。
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睡眠。
白天的時候她無所事事,所以什么時候都可以休息。而且或許是在意識海中呆著的因素,所以她對吃飯、睡覺這些事情,都沒有什么需求。
兩個人都閉了閉眼,準備為了自己為了對方而陷入夢鄉(xiāng),但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門把手轉(zhuǎn)動的聲音很輕,像是不想驚動屋里的人。
可因為于聽還沒有睡著,所以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聲響。
她沒有立刻坐起身,而是瞬間睜開眼睛,看向門外。
為什么不直接坐起呢?
因為無法確定打開門的是什么人,如果在這個時候,因為一些大幅度的動作而引起對方的注意,讓對方意識到自己被發(fā)現(xiàn),決定要殺人滅口那就嚴重了。
走廊里也像房間內(nèi)一樣黑沉沉的,門的打開,并沒有帶來什么光亮,盡管于聽已經(jīng)很努力去看,但還是只能看到一個具體的輪廓。
不過這個輪廓已經(jīng)讓她知道了門外的人是誰。
意料之中,那個人果然是臧馳。
雖然確實想到可能會有敵人,比如邢默從別處得知他們的行蹤然后闖進來,但果然更大的可能性還是臧馳。
臧馳或許以為于聽已經(jīng)睡著了,所以動作放的非常輕,盡可能地不發(fā)出聲響打擾到她。
于聽卻突然出聲說話了:“你怎么過來了???”
臧馳一愣,現(xiàn)在才知道她竟然沒睡,沒有回答于聽的問題,反而是將另一個問題拋給了她,“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些責備的意味。
“已經(jīng)忙了一天了,你竟然不困嗎?睡得太晚對身體不好。”
這顯得他有些嘮嘮叨叨,像個老父親一樣。
于聽用手撐著床坐起了身,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是我在問你吧,怎么反倒說起我來了?”
她當然沒有辦法告訴臧馳是余聞要找她說話,所以才到現(xiàn)在都沒有睡。
如果真的這么說了,怕是臧馳要責怪余聞吧。
所以于聽盡可能地把這個話題給避過去。
而臧馳也不想回答于聽的問題。
怎么過來了?
還能是怎么,還能是因為什么啊。
他一聲不吭地走到床邊,把枕頭放到床上,然后沉默著把于聽往里推了推。
于聽:?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后,臧馳很自覺地坐在了床邊。
余聞本來就沒有睡著,現(xiàn)在被他這些動作給搞愣了。
她悄咪咪地問于聽,“他是想要跟你在一塊兒嗎?”
于聽也悄悄回應(yīng)她,“我想,是的?!?p> 但是為什么臧馳不說話,或許是覺得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她,現(xiàn)在卻出爾反爾,會有些不好意思吧。
臧馳把于聽的被子拉過來,給自己蓋上了一點,也沒有躺下,和于聽一樣坐著靠在床頭,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我忍不住?!?p> “我還是想跟你在一個房間?!?p> 于聽一幅“猜到了猜到了”的表情,很大方地拍了拍被子,“好的,可以?!?p> 臧馳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壞了,明明于聽已經(jīng)把自己的訴求說的那么清楚,也好好地向他解釋了為什么她想自己睡一個房間。
但他卻在答應(yīng)之后出爾反爾,像個小孩子一樣依賴著她。
而于聽也沒有一分一毫的生氣,像往常一樣包容著他。
臧馳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分,咬了咬牙,長腿往床下一伸碰到了鞋子,穿上鞋子抱著枕頭就要再走。
于聽伸手拉住他的衣服,聲音含著笑,問道:“來都來了,怎么又要走?”
臧馳低頭看著她拉著自己衣服的手,順著她很弱的力道又坐在了床上。
“抱歉”,他說。
臧馳簡直要笑出聲來了,覺得他實在可愛的不得了。
“說什么抱歉啊,你又沒有做錯什么事。”她溫聲說道。
臧馳仔細地在黑暗中看了看她的表情,發(fā)現(xiàn)實在看不清楚,便曲起一條腿跪在床上,湊近了看著她。
于聽的表情沒有什么悲傷或者委屈,反而好像是帶著笑的。
臧馳愣了愣,很認真地問她,“你不會因為我的出爾反爾而生氣嗎?”
于聽也仔細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她溫溫柔柔地展開一個笑,說道:“不會生氣呀,或許是我已經(jīng)提前預(yù)料到了吧?!?p> 盡管房間里很黑,但臧馳還是能看到她眼中蘊含著的光,雖然窗簾沒有拉開,但他也能預(yù)估到,于聽的眼睛一定是比窗外的星空要亮的。
實在是忍耐不住心中的感情,他抬起手臂抱住了于聽。
于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了一下。
這個擁抱實在是沒有預(yù)兆,而臧馳的身上又一直很冷,所以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塊貼上了自己。
不過她很快就適應(yīng)了這個溫度,畢竟之前就已經(jīng)適應(yīng)很久了。
于聽也抬起手臂回抱他,還十分貼心地拍了拍他的背,說道:“快睡覺吧睡覺吧,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要忙呢。”
余聞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對他們的事情做出什么評價了,雖然她是一個最近的旁觀者。
作為一個離得很近的電燈泡,或者說是一個被迫吃狗糧的人,噢,不是,不是吃狗糧,而是被塞狗糧。
作為這樣的人,余聞十分淡漠地翻了個白眼。
哎,也就是說,他們經(jīng)過了很認真的討論,但還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余聞已經(jīng)學會了自覺地躲起來,不去看他們這樣的相處。
自己可真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呢,余聞自嘲道。
除了翻白眼兒豎中指,她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方式來表達她作為一個電燈泡的憤怒了。
在一個友好的氛圍之下,三個人“都”開開心心地入睡。
對,“都”
第二天一大早,于聽就和臧馳去了趟谷清誠所在的學校。
谷清誠是他們留在卡斯基地的一個借口,但其實也是真的希望他能在這里學到一些東西,變得更好,更強大。
末世的異能者學校比和平時期的高中要輕松多了,至少大家都沒有高考的壓力,反而是直接上了半年學之后就能步入社會。
他們的生活也不會很困難,畢竟在文森特的領(lǐng)導下,他們的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所以上午的第一節(jié)課是在早上9點才開始。
于聽他們兩個人到學校的時候是早上八點半,這個時間點,學生們正在集體餐廳吃早飯。
于聽沒有直接去宿舍或者餐廳找谷清誠,在一群學生中,家長了探望是很能引起注意的。
谷清誠應(yīng)該不會想成為被注意的人。
門衛(wèi)在昨天就已經(jīng)記住了他們兩個人的臉,所以沒有問太多,直接開門把他們放了進去。
兩個人溜達到了谷清誠上第一節(jié)課的教學樓外面,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看那些穿著統(tǒng)一校服的學生們走來走去。
于聽托腮,問道:“我們應(yīng)該從哪里開始查邢默的信息呢,卡斯基地這么大?!?p> 臧馳看了看教學樓,說道:“不如就從這里開始吧?!?p> “?。俊庇诼犚汇?,“從這里?”
臧馳不像是在開玩笑,非常認真地在計劃,“我們也沒有辦法確定邢默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隱瞞身份,所以他可能是在任何地方的任何一個人?!?p> 于聽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看向教學樓的目光比剛剛多了幾分審視。
看著看著,谷清誠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視線中。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谷清誠穿校服的樣子。
卡斯基地異能者的校服以實用性為主,所以就同和平時期中國高中的校服沒有什么區(qū)別,一整身都是運動衣。
但是很酷。
酷在,整體的顏色大體是黑色,袖子和褲腿上貼了幾個反光條,防止大家在晚上的時候攻擊到別人。
谷清誠也一下子就看到了于聽,瞬間就想向她跑過來。
這可是要上課的時間點。
于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過來。
谷清誠很聽話地止住了腳步,驅(qū)動于聽身邊的小草撓了撓她的手心。
臧馳盯了一眼那根小草,用異能把它壓趴下,然后抬眼用警告的目光看了一眼谷清誠。
余聞:嘖嘖。
“至于嗎,人家清誠一個小孩子。”她晃悠晃悠地在意識海的草坪上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