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拾荒”(二)
瀚海衛(wèi)的夜晚十分地涼,即使是在炎熱的六七月里,深夜在屋外,如果只穿一件單衣的話,人也會感覺冷颼颼的。沙土路兩旁的土房子里,狼油燈發(fā)出的幽暗光芒透過紙窗戶映到屋外。從屋外也能夠看到屋內(nèi)來回走動的模糊人影。
“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時候回來?”漠淼母親看看大門,擔心地問道。
“這次出去尋找物資,估計會有很多困難。事情重大,這牽連著大家以后的生計。今天的訓練剛結(jié)束,都尉大人就把爹爹和曹騰叔叔叫去了,估計快回來了。娘,你別擔心了?!蹦狄贿呌闷撇疾林娧?,一邊對母親說道。
漠淼母親轉(zhuǎn)頭看看兒子,心里感到一陣踏實。漠淼現(xiàn)在站直了也有近五尺高了,長得結(jié)實,胳膊上的青筋向外繃著,一副西北漢子的模樣。長大后,漠淼就不跟爹娘一個屋了。他住在房子西頭靠南邊的小屋里,同住的老媽子住北頭。
說起這個老媽子,她身世也算可憐。年輕時嫁給了同鄉(xiāng)一個富戶人家,孩子還沒成人就死了丈夫,叔子們惦記他們家財產(chǎn),居然設(shè)計害了她的孩子,意圖侵占她家財產(chǎn)。老媽子自己無力報仇,就散盡錢財找了幾個道上的綹子,盡數(shù)屠戮了叔子們?nèi)?。整個事件慘絕人寰,駭人聽聞。衙門拿人問罪,抓住了那幫綹子和這個老媽子。主審官員念老媽子事出有因,也實屬可憐。就在結(jié)案文書上動了些手腳,故意忽略了老媽子出錢買兇的細節(jié),報法司復核后凌遲了行兇的綹子,老媽子卻判了個杖刑后刺配西北,入了奴籍,分給了漠遠家當奴仆。
說是奴仆,漠遠家卻不曾打罵過她。老媽子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起初漠遠家就用“哎、嗨”這樣的稱呼叫她。時間久了大家生了情分,漠遠家就稱呼她為大嫂,她也欣然接受。像她這樣入了奴籍的人在瀚海衛(wèi)還有一些,總體人數(shù)不多。不過不比中原的奴仆,在瀚海衛(wèi),他們跟主家過得很和諧,大家更像是家人,平常人們也并不把他們當作奴仆。
老媽子這會兒也沒睡下,拿個大頭針借著狼油燈昏暗的燈光給漠遠補著軍服。她聽漠淼說起尋找物資的事情,就接話說道:“那幾個衛(wèi)所的兵丁已經(jīng)撤回中原好幾年了,我們之間也很長時間沒有聯(lián)系了。除了威遠城幾年前還有些零散的商家外,其他衛(wèi)所估計早已經(jīng)沒有人了吧?!?p> “呼延都尉前幾年派人去過靖邊、鳥邊那幾個衛(wèi)所,都是空城了。但是派去的人回來的時候告訴都尉,那些地方還留了些戰(zhàn)備用的物資。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這個田地了,估計都尉也不怕朝廷怪罪了。讓我們直接去取這些東西?!蹦嫡f道,他還不知道朝廷已經(jīng)不在了。
“咚咚”、“咚咚”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是爹爹回來了?!蹦祻牡首由咸饋砣ソo父親開門。
“漠淼,收拾好東西。明天我們就動身?!蹦h剛進門,邊拍打著身上的沙塵,邊看著漠淼說道。
“這么著急???”漠淼的母親問道。
“都尉把我和曹騰分成了兩隊,我們各自帶一隊人馬,平分馬匹和牛車。我們這一隊往東去威遠城,回來的時候經(jīng)過鳥邊衛(wèi)。曹騰那一隊往南去鳴邊衛(wèi),回來的時候經(jīng)過靖邊衛(wèi)。我們的行程遠,要早些出發(fā)?!蹦h回答。
“都尉為什么把你們分成兩隊?。俊蹦档哪赣H問道。
“怕是為了讓漠遠和曹騰分出個高下吧?!崩蠇屪犹婺h回答道?!岸嘉敬笕松眢w越來越差,只怕是在考慮大家的將來了?!崩蠇屪友a充道。
漠遠沒有接話,走到水缸邊掀開蓋子,看了看裸露著的缸底,又把蓋子放了回去。
“跟呼延都尉分開之前,我已經(jīng)把人挑好了,報了魏校尉備案,回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通知大家了。你早點兒休息,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走?!蹦h邊說著邊進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