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話，義無反顧的選擇
泰格還很虛弱。
嘴唇蒼白，臉色青灰，脖子上，多了好幾道深淺不一的青紫勒痕。
也不知道他怎么會對自己下這么重手……艾維斯盯著泰格脖子上的瘀痕，牙疼地感嘆。
話說凌晨，萬籟寂靜時分，泰格迷迷糊糊醒來。
世界沒變，跟他被電梯轎廂砸昏之前一樣黑暗。
他煩躁地發(fā)現(xiàn)，頭抬不起來，腳也不能動。
以為是鬼壓榻，試圖說話喚醒自己。
但意識清晰，手也能動，說明不在夢里。
渾身難受地斜躺著，能看到病房走廊的不銹鋼椅子。
后背和后脖子有點疼，他伸手摸了摸腿，皮膚有感覺，但就是使喚不懂動腳。
他只想翻身。
脖子也動不了。
只感覺好幾股涼涼的冷意，源源不斷從脊柱和后脖子傳來。
是埋在脊柱里的塑料管。
藥水每隔三十分鐘，緩慢注入脊柱僅剩的神經(jīng)區(qū)，消炎，生肌，鎮(zhèn)痛。
他煩躁得很。
不知道因為外面太黑，還是身體動不了，兩者皆有吧……
口渴得不行，他伸手按下呼叫玲，叫了人。
虛弱地問護(hù)士，他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殘廢了，頭和腳都動不了，護(hù)士只敷衍他會慢慢恢復(fù)。
隨后她媽媽進(jìn)來，滿臉淚痕――喜淚和傷心都有。
黑暗獨處，不覺得有什么，但在人前，尤其是家人面前，他扛不住了。
泰格并不希望，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父母。
他一直是父母的驕傲。
最優(yōu)秀的兒子。
從小都是。
讓媽為他一個無能殘廢哭泣，還不如……不要醒來。
夜里人類特別沒有安全感。
身體創(chuàng)傷，加上心理抵制。
泰格精神無聲崩潰了。
他的腿腳明明還在！明明有溫度！卻動彈不得！
脖子一點感覺都沒有！
超能力保護(hù)了他大部分身體部位，但頸椎受到打擊過于嚴(yán)重，背脊也被壓裂一段……
光醒來的這幾分鐘，他身體就疲的很，嘴一張一合，要水喝。
問護(hù)士、問泰媽很多次，他是不是廢了。
泰媽除了給他端水，默默流淚，不回答。
母親難受得不敢發(fā)出聲音。
泰格更難受。
“我……以后……是不是廢了？”
不斷重復(fù)，沒有回應(yīng)的問題。
泰格不再問了。
她們都用行動，給了肯定答復(fù)。
他肯定廢了……
會失去工作、同事、朋友、健康體魄、超能、男人尊嚴(yán)、心愛的姑娘……
以后只能像一攤爛泥，窩在家里，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靠政府補助金，聊以度日，逐漸頹廢……
泰格累了，只想見一人。
大半夜的，她肯定睡了或在值班。
特蕾希說，今年想拿點夜班費，給老家修繕一下房子，尤其是浴室，這樣，冬天她家人可以過得舒服點。
多好的姑娘。
老實，孝順，能吃苦。
總是剪著蘑菇頭，戴著老土的眼睛。
永遠(yuǎn)跟不上圣馬特奧市的時尚。
但她是個懂事的好姑娘。
不知道最近，有沒有發(fā)朋友圈。
泰格特別空虛，泰媽一直在旁邊，問有沒有想吃的。
泰媽還安慰他，手術(shù)傷口好了以后，就一起回他們的小縣城。
泰格喝了很多水。
他從兢兢業(yè)業(yè)的特警，變成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廢人。
超能力者，本應(yīng)該是優(yōu)秀的戰(zhàn)士。
而不是躺在床上的爛泥……
他沒什么想吃的，就特別想看特蕾希的朋友圈。
他昏迷好幾天，她肯定發(fā)了很多朋友圈。
上一次舔屏，還是她休息那天，跟伊薇特去網(wǎng)紅漢堡店和冰淇淋店，擺拍的自拍照。
泰媽有求必應(yīng)，拿來泰格的手機，翻起朋友圈來。
每次翻到亮晶蘑菇的朋友圈，都讓泰媽停下，停留好久，才翻下去……
特蕾希說她是透明人，超能力符號是水樣的亮晶晶的波紋，所以飛信名叫亮晶蘑菇，本來叫亮晶蘑菇頭，伊薇特幫她去掉頭字，改得更非主流的。
泰格在泰媽的幫助下舔完屏，疲勞睡著后，身體的不適、精神的不健全，讓他很快醒來。
窗外啟明星，緩緩升起。
他決定，結(jié)束令人討厭絕望的人生，就像毫不猶豫跳進(jìn)電梯救人那般。
義無反顧。
不再留戀。
反正活著，也是累贅和恥辱。
精神痛苦，軀體受罪。
此刻，對內(nèi)心深處是無盡深淵的泰格來說，沒有什么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
以前他家附近，住了一個老人，年紀(jì)大了，不想給子女兒媳添麻煩，就掛房梁上，去了。
泰格的心境，與那決絕的老人無異……
……
病房內(nèi)，三個男人都不說話。
只有儀器輕微的嘟嘟聲、嗶嗶聲。
“艾維斯的迎新會，耽擱了很久，本想這個案子結(jié)束后，去烤肉店熱鬧熱鬧，”卡爾艱難開口，喉嚨堵了一大塊石頭般，“看來，只能在你這病房辦了?！?p> 艾維斯突然豎起他的腦門上的天線和耳朵，想吐槽一句“這也行！”但他忍住了。
因為卡爾讓他能點頭搖頭，就不要開口。
于是艾維斯小雞啄米猛點頭。
泰格不說話，看起來，已經(jīng)沒有這種人間的yu望，也有可能，并不歡迎艾維斯。
于是艾維斯察言觀色，跟嗑了片似的，又搖頭不止。
卡爾不提泰格自鯊的事――他深知，此男人的自尊，也就比命輕一點。
“你好了以后，轉(zhuǎn)做內(nèi)勤，放心，醫(yī)藥費和后續(xù)復(fù)健物理治療費用，聯(lián)邦都給報銷，局長會給你爭取一等功，”卡爾觀察泰格的神色，好歹眼里有了點光，繼續(xù)道“你是異調(diào)局重要的探員，有經(jīng)驗，又辦過大案重案，組織需要你，到時候，會有件神秘禮物給你，讓你正常辦公，還跟以前一樣，同事們都在等你回歸，就是在恢復(fù)走路之前，不能出外勤，對了，超能系統(tǒng)，還在嗎？還能聯(lián)結(jié)嗎？”
卡爾剛問完，聲帶切除不到一小時的艾維斯，迫不及待道：“在！但是它小了很多，還休眠了！我看得很清楚！”
說完猛然想起，他現(xiàn)在客串的是阿莉森的啞巴老公，又閉上嘴，偷看卡爾，喵喵泰格。
發(fā)現(xiàn)沒人罵他，偷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