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是急診科的第二分站——搶救室。
之前在分診臺,有什么稍微嚴重的病人,老師都會說,快!推搶救室!這不,這周的我就到了搶救室。而我的第一個班就是夜班。
朝霞老師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師,她總是溫柔地叫別人親親……而同朝霞老師搭班的是一個魁梧的……大叔?額就簡稱為大林老師好了。夜班顯得稍微有些平靜,并沒有什么人被推到搶救室,于是我就開始聽大林老師從春秋戰(zhàn)國講到秦皇漢武……【遺忘很久的歷史被重新拾起……】,大林老師很有自己的態(tài)度,是一個很個性的東北大叔……
搶救室有病人來的時候,一群老師就會圍上去有條不紊的進行工作,上監(jiān)護儀,查心電圖,抽血,查動脈血氣分析等等……而夜晚的標本需要自己送到標本室,于是坐不住的我就成了最佳人選。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在看很開心地跑腿【好像大林老師看見我跑個腿非常積極的樣子有一絲絲迷惑……】。
由于太無聊了,以至于我開始關(guān)注我自己的站姿,小毛同學(xué)總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不自覺想駝背,老媽總是說女孩子這樣子很難看,而我也就是想起來這件事才稍微注意一下,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了……我擺出了軍訓(xùn)時期的跨立姿勢,像一尊佛一樣站在老師身后看著老師在電腦上登記病人信息【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總覺得自己像個智障……】,老師轉(zhuǎn)過頭:“親親你找個凳子坐下吧”
“啊好”正好迷惑軍姿站累了,我找了個凳子變成軍訓(xùn)坐姿……內(nèi)心還在想著:唉我努努力每天站會軍姿說不定我的駝背慢慢就治好了【事實證明,毛某人并沒有這個毅力】,搶救室的病人等病情稍微穩(wěn)定一些,有些就會去辦理住院,而老師就要負責送病人去住院部,做好和住院部科室的交接工作,朝霞老師很喜歡去送病人【每次送病人去做檢查或者住院,朝霞老師都會非常積極:“我去我去!”完全不給別的老師跑腿的機會】,而我也很喜歡跑動,也跟著老師一趟一趟護送病人,使得搶救室的工作忙碌了起來。
然而凌晨四點的時候來了一個病人,從他進門那刻起,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汽油味,仿佛現(xiàn)在只要點燃一根火柴,整個搶救室都會燃燒起來。關(guān)于他我只聽了個大概,他是一個大車司機,好像是車翻了……,從前在分診臺看到受重傷的病人,沒怎么看請就被推到了搶救室,而到了搶救室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病人的傷口。他的兩條腿都斷了,腫成了畸形,120送來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他的手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我送完血標本回來以后,有一個年輕的男醫(yī)生正在給他的手縫針,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縫合完成,包扎完畢于是我也沒能看清傷口,我看著醫(yī)生拿著針將一根很粗的黑線一次次穿過大叔的手掌,我有些看不下去【有一種疼叫做看著就疼】,于是乖巧的坐在大林老師旁邊,遠遠的觀望著……
然而醫(yī)生突然叫我:“同學(xué)你過來一下”,我愣住了【啥?叫我啊?我就是個小廢物我啥也干不了啊你叫我干嘛……】我咽了咽口水起身走過去,醫(yī)生讓我拿起桌子上的雙氧水,倒在病人大叔的腳上【雙氧水:過氧化氫,一般用于對較深的傷口消毒殺菌】,大叔的腳背整塊皮被掀起,可想而知這是一場多么嚴重的事故。
我將雙氧水傾倒下去,瞬間聽到了大叔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而口罩遮住了我呲牙咧嘴的表情。雙氧水我是用過的,我這個倒霉蛋大三的時候大晚上想出去玩,結(jié)果校門口共享摩托壞了把小毛同學(xué)甩飛了出去。傷不重,只是擦破了一點小小的皮,然而太晚了校醫(yī)室沒有開門,和我同行的同學(xué)正好是籃球隊的,有消毒用的雙氧水,其實就算流著血那個小小的傷口也沒有多疼,但是雙氧水一碰到傷口,我真實地感受到了比酒精消毒十倍的疼痛,仿佛我破的不是一點皮而是整塊膝蓋的肉掉下來了【我真的一點都不夸張,各位讀者有幸可以去體驗體驗,童叟無欺!??!】
雙氧水將大叔腳上不斷冒出來的鮮血變成了粉紅色泡泡【這一點都不浪漫!】,大叔叫的很痛苦,醫(yī)生又讓我倒一點生理鹽水,大叔安靜了,又倒一點雙氧水,“?。。。 ?,就這樣來回交替著,整整用掉了兩瓶雙氧水和兩瓶生理鹽水,大叔的腳依然在慢慢的冒血,而醫(yī)生在我消毒消到一半時和我說離開一下然后很久都沒有回來……我坐回大林老師旁邊,表示疑惑:“醫(yī)生呢?他腳還在流血誒,他怎么還不回來”大林老師想了想:“他肯定是去找他的老師了”
我笑了,原來醫(yī)生也和我們一樣,普通人遇到困難:“媽!救命!”,醫(yī)護人員遇到困難:“老師!救命!”,大叔輸了兩袋血,之后我去送病人去心內(nèi)科住院【夢幻聯(lián)動警告】,和倩倩老師打完招呼就下班回家了,至于他去了哪里,病情如何,我無從知曉。
【然后回家休息了三天!耶!又能少碼幾個字?。ㄎ乙稽c都不開心,真的)】
周五放假回來是下午班,從下午三點上到晚上十點。
接下來請欣賞:周五的倒霉蛋日記。
大清早的小毛同學(xué)睡得正香,夢里還在追一個帥哥,眼看就要追上了!這時上鋪床上掉下來一根鐵棍【古老宿舍床的迷之質(zhì)量……】,砸在了小毛同學(xué)的身上,好嘛,人砸醒了,帥哥飛了。小毛同學(xué)很生氣,把鐵棍扔進了垃圾桶【拜拜了您嘞!】,然后上班出門發(fā)現(xiàn)自己充了三天電的藍牙耳機竟然沒有電【就離譜,充了個寂寞】,公交車國慶換了路線,經(jīng)過了本市最繁華的地段,導(dǎo)致整個公交擁堵到無法形容,你以為我到醫(yī)院事情就結(jié)束了嗎,并沒有。
實習生更換衣服需要去護士值班室,然而去值班室的門需要老師刷臉才能開,所以我們只能尋找老師進出的機會進去換衣服【就一句話,能進去全靠運氣,得虧進出老師很多,幾率很大】不過我好不容易抱著一團衣服跑進值班室,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褲子……出去拿了一趟,門打不開了,衣服還在里面……好不容易換完衣服準備上個廁所去上班,起身提褲子的時候胸前經(jīng)常使用的一根筆掉進了廁所被水沖走了……【這都是什么命啊……】
好不容易上班了,沒到十分鐘有個同學(xué)找到我說,今天我有兩個小時的看門班【急診室有一個通道是只允許急診病人和醫(yī)護人員通過的,不對外人開放,所以需要有人守門】,我因為忘記了還得人家多上了十幾分鐘……然而守門期間有病人需要推著床去做檢查,回來的時候把無處可躲的我膝蓋撞傷了,青了好大一塊【恕我直言,這個推車的病人家屬真的很虎】。
五點看門班結(jié)束了,我在等老師接班,左等右等不來,等了十幾分鐘我坐不住了,去分診臺問大林老師:“你看見小朱老師了嗎?”
“沒瞅著啊,咋的啦”
“哦,那個小門她該來接班了,半天她都沒來”
“那你走就得了唄”
“但是她說……”【但是她說下一個接班的人來之前上一個不能走的】我話還沒說完,大林老師一臉嫌棄打斷了我的話:“你要么按我說的去做,要么別問我”【急脾氣實錘】
我扭頭就走【走?。〉葌€屁??!餓都餓死了早點吃飯回去上班!】
然后晚上去門診送血標本,收標本的阿姨喊我把她名字簽上,我有點為難【這玩意還能代簽?】我沒同意,還是讓她簽了字,她不耐煩的拿過筆,簽了字讓我離開。
我又去輸血科送一支血標本,好家伙壓根沒人。在我之前到的護士按了一下門鈴,過了好久才走出來一個爺爺,我小心翼翼問他:“收標本的那個窗口沒有人嗎”
爺爺脾氣也很不好:“我一個人還不夠嗎?你自己不會簽收了放在那里?”
哈?這到底是誰的活啊,我怎么知道怎么收標本啊。
他罵罵咧咧教我使用電腦簽收標本、掃碼,還說我怎么什么都不會……我滿臉黑線【我要是什么都會你不就下崗了……】
是因為國慶第一天上班所以大家都脾氣不好嗎???
莫名其妙學(xué)會了一項新技能:替輸血科的人簽收自己送來的標本……
快下班的時候,來了一個車禍的老奶奶,從下120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有老師在為她做心肺復(fù)蘇了,我跟著老師直接進了復(fù)蘇間【復(fù)蘇間的病人是整個急診最嚴重的病人,基本都是已經(jīng)生命垂危需要搶救】
進門的我看著那位頭發(fā)花白的奶奶躺在床上,她整個大腿綁著繃帶,沒有綁著繃帶的部分血肉模糊,我看著她的膝蓋,膝蓋上方堆著一坨血淋淋的肉,股動脈的位置有一個很大的洞,緩緩流著血,隱隱約約甚至可以看到內(nèi)臟,綁著繃帶的大腿比小腿都要細,我推測也許大腿的肉缺失了很大一塊才導(dǎo)致這個樣子。她渾身臟兮兮的,衣服褲子爛的不成樣子,我想象不到那是怎樣的車禍。
車禍!又是車禍!自從到了急診,每天因為車禍送來的病人不下五六個,從前我總是覺得車禍這種事情發(fā)生幾率不會那么大的,我總覺得不會有哪個倒霉蛋一出門就被車撞,我總覺得大家都很注意安全,出門都很小心,可什么都只是我覺得!我以為而已!車禍真的很頻繁,我們只是這個城市幾十所大大小小的醫(yī)院里的一家醫(yī)院而已,每天都還能見到如此多出車禍的人,我不敢想照這個數(shù)據(jù)算下去每天會發(fā)生多少起車禍事故。
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面如死灰”的臉色,她連嘴唇都是灰白的,整個白色的病房,配著她灰白的頭發(fā)、黑色的褲子、灰白的臉色,像極了一張許多年前的黑白照片,而這照片里唯一的血紅色,變成了最刺眼的存在。七八個老師圍在老奶奶身邊忙忙碌碌,推注腎上腺素,胸外按壓,簡易呼吸器輔助呼吸,連接心電監(jiān)護儀……我站在一旁,成了最礙事的一個人,時不時要到處躲避以免影響老師們的搶救進程。
老師搬出了一個機器,是用來代替人工胸外按壓的,幾個老師要一起把奶奶抬起來往她的身下墊硬板,老師招呼我過來接替他按壓簡易呼吸器,我走上去拿過呼吸器開始數(shù)著節(jié)奏一下一下擠壓著呼吸器的球囊,盡全力保持勻速穩(wěn)定,同時緊緊盯著床旁邊的心電監(jiān)護儀。
不要死!不要死!我大氣都不敢喘,手上的動作也不敢停下來,一下,兩下……
可我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就那樣看著她死去。
看著她血肉模糊的大腿不再有血液流出,看著血液慢慢干涸,我看著拼命進行胸外按壓的老師,看著搖頭嘆氣的醫(yī)生,也看著本來還有一絲絲波動的心電圖永遠的變成了一條直線。
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是不是心電監(jiān)護脫落了,沒有監(jiān)測到……
老師摸了摸她的頸動脈,沒有搏動。
幾個醫(yī)生和護士陸續(xù)收拾用物離開復(fù)蘇間,只有胸外按壓的機器仿佛是那個最不死心的‘護士’,依舊一下一下的按動著老奶奶的胸脯。整個復(fù)蘇間很安靜,只有那臺機器的聲音,仿佛訴說著誰的不甘心。
我抬起手,摸了摸她唯一還算是干凈的胳膊,冰冷徹骨。
老師同我說:“你下班吧”
我愣了半天,問老師:“她死了?”明知道會得到什么答案,可我還是問了一遍。
“嗯,她死了。”
“那為什么還在胸外按壓呢?”
“外面的醫(yī)生還在安撫病人家屬的情緒,我們得給他們一些時間?!?p> 奶奶是在另一座城市被撞的,她那里的醫(yī)院送她過來,本來只是為了來我們醫(yī)院看骨科的,路上看起來還好好的,結(jié)果剛到醫(yī)院就不行了。她最終因為失血過多死亡,來的時候,她的瞳孔已經(jīng)有些散大了……
我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醫(yī)院。下班太晚了,我錯過了最后一班回學(xué)校的公交車,只能騎著共享單車回去。和我一起下班的同學(xué)在我前面【因為路癡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帶著我騎著共享單車逆行,我們從相反方向的人群和車流間穿過,我忍不住罵她:“你他媽能不能不要逆行啊!”
她沒有聽,我追著她,罵了一遍又一遍。
我害怕了。
我的腦海中突然就浮現(xiàn)出前面突然有一輛車沖出來撞向我同學(xué)的畫面,像那個奶奶一樣……我甚至想到我跪在她血淋淋的身體旁邊無助地哭喊著救命……
我知道那是我的幻想,可我依然很害怕。
終于,她拐到了正確的路線,還很不以為然的說:“哎呀這不是拐過來了嘛”
說實話,我想揍她。
她依然騎著車走在最前面。而她身后的我,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我的視線。
是不是我今天太倒霉了啊,所以奶奶才救不活的。
是不是我的簡易呼吸器操作還是不太規(guī)范,才救不活的。
今天是國慶節(jié)啊,雖然我沒有國慶假期,但是別人的假期才剛剛開始啊。
我責備著自己的無能,因為這個時候,我實在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來發(fā)泄我的情緒,我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都不能入睡。
我不知道該怪誰,我誰都怪不了,我之前聽到過許許多多的案例,他們的死亡只存在于別人的口中,告訴我一句誰誰誰死了,怎么死的,我其實對這個概念一無所知,只是知道,我以后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了。唯一最近的一次死亡,是看著奄奄一息的外公放棄治療被推出了重癥監(jiān)護室,送往老家。而親眼目睹,好像是第一次。
從前我沒有一身白衣,我看著別人死去什么都做不了,可我現(xiàn)在穿著一身白衣,可我還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手足無措的站著,眼睜睜看著。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配不上這身白衣。
穿上這身白衣,就意味著像死神宣戰(zhàn),在死神的手里一次一次搶人,像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拉鋸戰(zhàn)??晌野l(fā)現(xiàn)我的戰(zhàn)力很弱,非常弱!
我迷迷糊糊的,哭濕了半個枕頭。
國慶第二天是早班。起床的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可能又是倒霉的一天【老衰狗從不讓人失望】,昨晚插座沒插穩(wěn),手機沒充上電,只有19%的電!我只能帶上那塊板磚一樣的充電寶。
國慶第二天,急診來了很多很多人,搶救室來了很多很多人,各種各樣的外傷,車禍,疾病,我跟著老師向住院樓送了一趟一趟的病人,走的路多了腳都有些疼。
中午,我和同學(xué)去吃飯,同學(xué)和我說,她被一個爺爺打了。
動手?!
我問她怎么回事,她向我解釋說,爺爺?shù)牧糁冕樞枰鼡Q,在撕留置針的貼膜的時候,爺爺因為太疼了所以重重的打在了我同學(xué)的頭頂。
太過分了吧!撕貼膜誰不疼啊,怎么還動手呢?
我頓時有些生氣:“還手啊,這能打人嗎?怎么,給他治病還要挨打?和老師告狀!”
“說了說了,老師聽完就說:‘他敢打我的娃?!’然后沖過去了,過了一會那個爺爺?shù)睦习檫^來向我道歉了”
我的心情平復(fù)了不少,還好,有老師護著我們。
因為急診室太忙了,所以老師派我獨自去護送一趟病人。我輕車熟路推著病床離開【這任務(wù)老艱巨了!】我有點小激動,結(jié)果推門的時候不小心被門上的釘子扎破了手指【倒霉事件又又又又發(fā)生了!】,雖然保鏢任務(wù)圓滿成功,但我還是受傷了【難過】
其實我一直都挺喜歡大林老師的。因為我覺得他不僅懂得東西很多還很幽默,結(jié)果今天去給病人輸液他等著我排氣,我按照操作考試要求按部就班的來,動作有些慢,他有些不耐煩,輸完液回來講道理:“考試是考試,臨床操作和考試是有區(qū)別的,你動作那么慢誰干的完活”,東北大叔說話急了些,音調(diào)也高了些,顯得好像他生氣了在罵我,嚇得朝霞老師馬上跑過來問:“怎么啦怎么啦”【朝霞老師真好,感動】,我和大林老師都搖頭:“沒事沒事”
老師說的是對的。我的確動作很啰嗦了,我能理解急診老師的脾氣有些著急,因為我自己也是個急脾氣,所以我并不覺得他和我發(fā)生了多大的矛盾,但是因為大林老師嗓門有些大,把老師和別的同學(xué)嚇到了,我有些哭笑不得。
沒過多久,我們又開起了玩笑,我能感覺到他對剛剛急脾氣有些不好意思,沒關(guān)系啦,畢竟是新手嘛……再說了,換做是我我學(xué)生笨手笨腳可能我也會著急的吧……
周日的夜班比較平靜,病人也不是很多,其實這周的周記我沒有好好寫,有點偷懶,但是小朱老師卻給我寫了滿滿一大張紙,有一些愧疚……
朝霞老師讓我盯著4床病人的血氧飽和度,一旦發(fā)現(xiàn)低于正常值就來和她報告,我問老師:“4床病人怎么了呀”,老師:“蛛網(wǎng)膜下腔出血,你懂吧”【不懂的去問度娘,我想省幾個字科普】
懂啊,我當然懂啊,我外公就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我又怎么會不懂呢?
4床的奶奶嘴里插著口咽通氣道,呼嚕呼嚕的聲音聽出來她有許多痰,果然,老師拿著吸痰管過來吸痰,吸出來的痰里,帶著血。
凌晨一點多的小毛同學(xué)干壞事了!小偉老師讓我和另一個同學(xué)去配皮試液,配好藥以后我忘記要保留藥液了【太久沒配皮試液了,扔垃圾扔習慣了】,于是我隨手一丟扔進了垃圾桶,過了半天老師半天找不到藥來問我們,我猛然想起:“完了,我扔了”
小偉老師:“奶奶個腿兒的,這么貴的藥你給我扔了?”
我們又去垃圾桶翻了翻,我還在茫然的回想那瓶藥長什么樣子,老師精準的把藥拿了出來:“你看這里就你一個人敢扔皮試的藥”
我:“我錯了我錯了”
老師:“奶奶個腿兒的,下次可不敢扔了奧”
我:“好的好的”
雖然犯錯了,但老師“奶奶個腿兒的”給我整笑了……
凌晨三點半,來了一個阿姨,來的時間有點晚,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腦疝【今天又是努力為度娘拉生意的一天】,兩只眼睛瞳孔已經(jīng)不一樣大了,右眼也無法對光反射,連醫(yī)生刺激她的腳心,她也基本沒有任何反應(yīng)。大林老師搖了搖頭,我按照慣例給她做了心電圖,連接心電監(jiān)護儀……我看著她靜靜地躺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情緒。
許多同死神之間的拉鋸戰(zhàn),都輸給了時間。
早晨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和朝霞老師一起去送腦疝的病人去手術(shù)室,我把傘傾向老師,保護著老師和她手里幾十萬的心電監(jiān)護儀【賠不起?。≌娴馁r不起??!】,從來沒有哪次下夜班像今天這樣困過,眼皮都抬不起來……
那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