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經(jīng)外科的第二周,我去往了普通病房樓上的ICU。重癥的排班只有兩種,白班和夜班,白班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夜班從晚上八點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夜班下班以后會休息兩天,如此交替進行。
我又早早的到了病房,卻有些手足無措……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陌生與緊張,我拿著手機詢問上一周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同學上來第一件事該干點啥,然后按照指示穿好鞋子,衣服,包好頭發(fā)。開始尋找婷婷老師……
神外的重癥監(jiān)護室病房和另外一個重癥監(jiān)護室是連在一起的,我在整個房間里走來走去,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能到處問:“婷婷老師在哪里”,然而我跑錯位置了,跑到了別的監(jiān)護室,繞了半天才回來……
老師們的衣服和普通病房的不同,貼著名字的標簽也不太好找,我努力保持著淡定,用余光掃過每一位老師胸口的標簽【內(nèi)心:婷婷老師呢!這些名字我怎么都看不清!怎么還有人沒有標簽啊!到底哪個是婷婷老師?。。?!我我我瞅不著啊】
終于,有一個老師主動跟我搭了話,我看了看胸牌,呀!婷婷老師!婷婷老師長得很好看,眼睛水靈靈的,好像永遠都是笑著的?!旧窠?jīng)外科究竟是個什么神仙地方,怎么有帥哥還有美女!】她坐了會,轉(zhuǎn)過頭對旁邊一個正在配藥的男老師說:“華哥你帶這個學生去配藥吧”
華哥?!他就是華哥?我在舍友的嘴里總是聽到這個名字。舍友在我來之前就和我說,華哥人很好,他還會算命!你會和他聊得來的。
然而眼前這個稍微有些瘦小的小哥,和我預(yù)想的有些出入【我總覺得我舍友能格外注意的都是一米八幾,八塊腹肌,英俊瀟灑的大帥哥】,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呢。
去病房做的第一件事是給病人翻身。每個病人的手腳都綁上了約束帶,怕他們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把身上的管子拔掉。神經(jīng)外科重癥病房幾乎所有病人都是昏迷狀態(tài),有時會醒過來,但是也不允許隨意亂動。為了防止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導(dǎo)致皮膚完整性破損【就是壓一個地方久了讓他換個地方】,我們需要定時給病人翻身。
四個老師帶著手套翻身時順手更換了病人的護理墊,他們動作很利索【顯得我很多余,大家好我叫好多余,好沒用】,我總以為重癥很忙的,但是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忙。重癥的老師是按小組來的,婷婷老師是小組組長,所以我在婷婷老師這組哪個人都可以跟。
這時有一個房間的病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個枯瘦如柴的老爺爺躺在床上,看起來和別的病人好像也并沒有什么兩樣,值得注意的是,他腳上帶著一副黑黑的腳鐐,一端連著腳,一端銬在了床上?!荆渴裁辞闆r,醫(yī)院的約束帶不都是海綿和布的嗎,這怎么還有腳鐐呢,又粗又黑看著真恐怖】,這個病人處于單獨病房。病房的窗臺上,擺著一個黑黑的攝像頭,對著那個病人。病人的床頭有一張佛像的照片,還有一個mp3播放著佛教歌曲……
這也太詭異了吧!我有些恐慌,疑惑地看著老師,然后了解到他是一個販毒分子,攝像頭和腳鐐都是警方的,佛像和MP3卻是犯人家屬擺在犯人床頭,用來祈求病人平安?!驹瓉矸溉松瞬∽≡菏沁@個樣子的】
以至于后來我每次去這個病房換藥、換消毒水的標簽貼,我都要看一眼那個黑黑的監(jiān)控【監(jiān)控的對面是不是會有個警察叔叔盯著我呢……媽耶有點恐怖,不要看我哈,我是個良民,真的,我就是過來換個藥……嗯……萬一是個好看的警察小哥哥呢???】
重癥病房的夜晚也出奇的平靜,當然我說的是不收病人的時候。這個月的任務(wù)是讓我們體驗護士交班,交班我看過許多次,醫(yī)生護士的語速都很快,快到我好像聽不清楚說了些什么,如今輪到我交班了,慧慧老師很耐心的一句一句講給我聽,我為了保險起見,寫了一份密密麻麻的‘演講稿’,一共八個病人,每個人寫的卻很詳細,夜晚體溫多少,吃了多少,喝了多少,排了多少,都寫的清清楚楚。
老師詢問我是交一個病人還是都交,我說,要交都交了吧,我覺得我莫得問題!為了速度快一些,我字寫的很潦草,差不多只有我能看懂的那種……
第二天早上,我看著我滿滿兩頁的字摩拳擦掌“我準備好了!我又覺得我行了!”這時護士長和小萍老師來了,她們問:“今天學生交班?”,護士長想了想,說:“咱們以后交班出入量就不用念了,太多了,有些繁瑣,有些病人正常的體溫啥的也可以不念”【出入量:病人一天的出入水量,包括病人一天吃了多少,喝了多少,輸了多少的液體,尿了多少,拉了多少,吐了多少的液體等】于是小萍老師拿過我的紙,挑挑撿撿劃掉了一半。
一切準備妥當我和重癥的老師們浩浩蕩蕩下樓去醫(yī)生辦公室交班,為了防止我交班有什么意外,慧慧老師坐在了我的身旁準備替補。
哈,我怎么可能有意外?!我這么沉著冷靜的人會有意外?!
輪到我交班了,我快速的開始念:“2021年8月xx日重癥病房夜班交班……”,我的聲音很平靜,像極了有著多年工作經(jīng)驗的老護士【內(nèi)心:當真是穩(wěn)如老狗!聲如洪鐘!氣吞山河……我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老師的夸獎了!不愧是我!】,念著念著,一口陳年老痰好像卡在了我嗓子眼上,我念著有些費勁,但我也并沒有太注意,壓了壓喉嚨繼續(xù)念【雖然有點困難,我覺得我忍一忍就快念完了】
直到念到第六個病人的時候,這口陳年老痰卡住了我的聲帶,我頓時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還咳不出來……聲音戛然而止,我輕輕咳了兩聲,咳不出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社死現(xiàn)場!我無助的看向慧慧老師【救命!老師我失聲了!快救我?。。。?!我說不出話了!?。?!】慧慧老師看了我一眼,快速接過我的演講稿開始念……結(jié)果字實在是太丑了老師不認識,還好帶了每個病人的記錄表,老師扒拉開我的小紙片開始直接念記錄單【早知道我就好好寫字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終于交班結(jié)束了,我一出辦公室就開始瘋狂咳嗽。這口痰終于被我咳出來了……太慘了,每次都帥不到最后!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掉鏈子!小萍老師幸災(zāi)樂禍,笑的還很開心:“我剛剛還想夸你太優(yōu)秀了,開頭太穩(wěn)了,然后就出事了哈哈哈哈哈”
我:“……”
夜班其實能學到很多知識,沒有事情的時候,老師會給你講許許多多的臨床知識,也會有很多的操作機會。老師們也比較神經(jīng)大條,放心大膽的讓我們自己動手,這不,大清早的華哥就讓我給病人抽血,他順口問了一句:“你抽過血嗎”,我:“額,我在普通病房的時候帥哥老師看著我操作過一次……”“啊那你去把他血抽了,我抽這個”
其實是稍微有一點不自信的,他不看著我我好像也沒啥安全感,莽撞人怎么能放棄這大好機會呢?我擼起袖子就干,抽了一管的確比較順利,換第二管的時候,本來睡著的病人突然動了一下,針把血管穿了,鼓了一個包……我求助的看向老師,結(jié)果老師那邊的病人也在亂動,他的針也穿了……同是天涯淪落人!
笑死了,這師徒倆怎么抽個血都失敗啊……
無聊的時候,華哥問了問我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說:“嗯,你以后會有個好老公?!蔽?“咦?真的能算呀,老師你還能算點啥”華哥看了我一眼:“不能告訴你了,再告訴你得燒香了”,我:“哦……”。華哥家里有一個佛堂,據(jù)說他真的是某個大師的徒弟,是正經(jīng)學過這些的,雖然我不太信這些東西,但是我保持敬畏。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但我聽到我有個好老公我還是很開心的!【希望他趕緊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要不知好歹!】華哥說:“你像我這種人啊,不能做壞事的,做壞事是要遭報應(yīng)的”
我:“老師你給人血管扎穿了算做壞事嘛”
華哥:“不算!那是他自己亂動!”
我:“……”
收病人的時候,全組的老師都很緊張,也很忙,但是所有的工作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我看到了團結(jié)的力量,每個人的配合工作都做的非常好。
白班的時候,有幸會看到醫(yī)生給病人做氣管切開,這讓我又回想起了大二時期解剖小兔子的場景,我站在一旁緊張的看著,做氣管切開的也是一個醫(yī)生的學生,他在老師的指導(dǎo)下,拿著手術(shù)刀的手有些遲疑,頭上的汗不斷的滴下來,空氣里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重癥的氣氛真的很好,老師問我們下周想去普通病房還是重癥病房,所有人都毫不猶豫選擇去重癥病房,可是全組還有一個人沒去過重癥,我想了想,說:“我想去普通病房。”這樣,我和她換了一下,其他人依舊沒有改變。
好像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奔著帥哥回重癥病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