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之宜回米蘭相親

　　今日向之宜的任務(wù)，便是跟著母親來到自家的成衣加工廠體驗并熟悉成衣加工流程。

　　這個小型加工廠位于米蘭市郊，由五間平房組成，面積不過400平方米。

　　聽母親說，華人紡織企業(yè)更多地集中在佛羅倫薩附近的普拉托工業(yè)區(qū)。那邊共有400多家小型企業(yè)，員工3000余人，而且?guī)缀跏乔逡簧闹袊?。?yīng)該算是意大利成衣加工最集中最龐大的區(qū)域了。

　　永遠不能小看中國人吃苦耐勞的精神。

　　當然，意大利華人對當?shù)丶徔棙I(yè)的影響力并不是一夜之間形成的。從上世紀的90年代開始，第一批來到普拉托的中國移民主要被雇傭從事縫紉、針織工作，在服裝加工業(yè)這種勞動密集型的生產(chǎn)流程中處于從屬地位。隨著該產(chǎn)業(yè)發(fā)展到黃金時期，華人們抓住機遇，自立門戶。

　　向婉棋繼續(xù)解釋說：“現(xiàn)在，像法國、西班牙這樣的歐洲貿(mào)易商不需要飛中國采購商品了，只需要來一趟意大利，看下樣品和目錄，就可以下單。商品制造完成后也是直接從意大利發(fā)貨，大大縮短了采購鏈，節(jié)約精力跟費用。像我們，就是受益于這樣的方式才得以發(fā)展起來?！?p>　　之宜好奇外公當年舉目無親地來到意大利，是如何一步步站穩(wěn)腳跟并且成家立業(yè)的。

　　“其實當年你外公過來后，日子可以說是相當窘迫。當初安排他過來的是個遠房親戚，后來生了重病便無暇關(guān)照他了，其他人也是愛理不理。你外公知道光靠帶過來的錢也很快會坐吃山空，必須找個工作先養(yǎng)活自己。他很快便在唐人街的中國餐廳找了個后廚打雜的工作。同時惡補意大利語，想盡快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p>　　“餐廳老板看你外公肯吃苦，腦子也靈活，就慢慢讓他轉(zhuǎn)向餐廳經(jīng)營管理，后面甚至還入了股。這個餐廳，其實你還挺熟悉，就是我們小時候常去的那家?！?p>　　“中華酒樓？”之宜這才煥然大悟。原來外公跟中華酒樓還有這么個淵源。

　　母親點頭，繼續(xù)回憶說：“做餐飲，總歸是個穩(wěn)妥的選擇。不過你外公是個不甘平庸的人，做了幾年有了原始創(chuàng)業(yè)資金。后來覺得可以抓住高級成衣加工這個契機，就一步步慢慢做起來了?！?p>　　“外公跟外婆，是如何認識的？”之宜問道。

　　“外婆家早年在唐人街上有個百貨鋪子。當年意大利的華人數(shù)量很少，聽說你外公去買煙的時候看到了在店里記賬的外婆，并且一見傾心。你的外婆，比外公年輕了不少，她是1944年生人。據(jù)說開始外婆家人并不同意。后來外公天天去店鋪給未來岳父幫忙，慢慢地也就同意了這門親事?！?p>　　長這么大，之宜還是第一回聽說外公與外婆的愛情故事，甚至有點小浪漫。

　　“外公這么多年，也不想要回到故鄉(xiāng)去看看？”

　　“故鄉(xiāng)的人，早年很多家人就已經(jīng)陸續(xù)去世了。我們在八幾年曾經(jīng)全家回去過一趟。結(jié)果當時有個還活著的親人并不待見他，覺得向家家破人亡，他卻選擇留在國外吃香喝辣、樂不思蜀。在村里人的印象里，他向宗揚是個拋棄家族的不肖子孫?！?p>　　“你外公返回意大利后很不開心，之后就斷了回國探親的念頭了。”

　　不知道外公，是否有偷偷打聽過沈曼禾的下落？之宜心想。

　　可惜這些，都無從考證了。

　　“外公一直就希望你可以好好學(xué)習(xí)服裝知識，日后接手。雖然我們這個工廠規(guī)模不大，好好經(jīng)營，也足以讓你沒有后顧之憂。”

　　“知道了，我的好母親，你就放心吧?！敝死∠蛲衿宓氖终f道。

　　之宜在大學(xué)就學(xué)了服裝設(shè)計，她的心里其實早就有了打算。夢想便是設(shè)計生產(chǎn)并且打響自己品牌的服裝，而不是簡單地為大牌代工生產(chǎn)。

　　這在奢侈服裝品牌林立的意大利，談何容易？

　　“對了，明天，媽媽有個普拉托的服裝朋友過來我們這邊拜訪。她還有個兒子，跟你年齡相當，也是剛剛研究生畢業(yè)。我想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之宜知道，她的相親之路肯定不會因為她去了趟中國就戛然而止。

　　母親這么快就把新的一場給安排上了。

　　雖然這次，她的內(nèi)心其實有點小抗拒。

　　“這幾年，我也沒見過這孩子，聽說一直在英國念書。說起來，大家都是服裝行業(yè)的，又是華人，媽媽覺得這個應(yīng)該是最適合你的。這次來了你得把握機會，好好表現(xiàn)啊?！?p>　　“好?！敝藷o奈地說。

　　自她20出頭起，之宜不是在相親便是在相親的路上。雖然都沒什么結(jié)果，但是母親還是樂此不疲。

　　她的終生大事，最能牽動她母親的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婚姻制度在意大利的華人圈居然還延續(xù)著。

　　第二天，雙方會面地點安排在唐人街的“主場”——中華酒樓。

　　母親早早帶著之宜過來。

　　再次踏入酒樓，之宜想到這是外公年輕時候呆過的地方，瞬間覺得更加親切了。

　　向婉棋訂了個私密性極好的包廂。

　　桌上已經(jīng)提前放好了各種中式糕點。棗花酥、豌豆黃、栗子酥、綠豆糕、蔓越莓涼糕......色澤艷麗誘人。

　　之宜忍不住拿起一塊想要送進嘴里嘗一嘗，母親立馬拍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之宜只好悻悻放下。

　　他們的會面時間有些尷尬，正好是上午10點。

　　這見完了還吃午飯嗎？之宜有點好奇。

　　至于這原因，貌似是母親的朋友行程有些趕，聽說接下來還有重要事項。

　　這場相親，之宜感覺是老友來拜訪喝茶順便“贈送”的。

　　包廂突然走進來兩個人，女人跟母親年紀相仿，打扮精致富態(tài)。男人很年輕，干凈斯文，穿了套得體的西服，顯得穩(wěn)重。

　　母親立馬站起來迎了過去，跟那女人久久地擁抱在一起。

　　“好久不見！”

　　過后趕忙介紹之宜說：“梅清姐，這是小女向之宜?！?p>　　早就站在一旁的之宜朝著梅清微笑頷首，喊了句：“梅清阿姨，您好。”

　　“誒呀，沒想到之宜都長這么大了，你小時候我見過的，扎個小辮子喜歡蹦蹦跳跳的?！?p>　　“可不是，一眨眼他們都長大了，我們都老了。”

　　“哈哈，這話不對，婉棋妹妹，這么多年你這還是風(fēng)韻猶存啊?！?p>　　“姐姐，對不住，剛才妹妹說錯了，我們都是風(fēng)韻猶存才對。”

　　看著母親跟梅姨老友重逢，熱鬧地寒暄謙虛著，之宜轉(zhuǎn)頭看到了旁邊的男生。

　　“哦，差點就忘記了，這是我的小兒子，王立仁。”梅清終于想到她身旁的兒子了。

　　王立仁穿了深色西裝加藍色領(lǐng)帶，一副斯文的模樣。

　　她突然走神，想到了跟周向晚的初次見面。那天周穿的也是這樣的西服。只不過，因為周向晚的外貌過于出眾，她的目光全程都被他帥氣的臉龐吸引了，并沒有過多關(guān)注穿著。

　　“立仁長得真是俊俏，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啊。”向婉棋不停地夸贊，轉(zhuǎn)頭對之宜說：“你們小時候，其實是見過面的，大概5，6歲？還一起玩得不肯分開?！?p>　　之宜跟王立仁對視了一下，似乎想要從各自記憶里找尋有關(guān)對方的線索，結(jié)果顯然都是徒勞的。

　　梅清笑了，說：“小孩子家肯定都忘記了。那現(xiàn)在當作重新認識下？”

　　“你好，我是王立仁?！蓖趿⑷始澥康厣斐隽耸帧?p>　　“你好，我是向之宜。”之宜伸手回應(yīng)，她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手心微涼，應(yīng)該是有些緊張羞澀。

　　“那么，我們就坐下聊。”母親提議。

　　眾人坐下，服務(wù)員敲門，端上茶水跟一些粵式點心。

　　“梅清姐，這次時間真的有些緊，不然肯定要留下你們好好吃頓飯，我們距離上次普拉托見面，也是有個好幾年了?！?p>　　“對啊，可惜下午還要去見個供應(yīng)商朋友，近期他們布料供應(yīng)有點問題，所以今天才不能好好跟你敘舊，都是我的原因?！?p>　　“哪里哪里，下回先說好了，咱們約個合適的時間。這次，主要是讓這兩個孩子認識認識?！?p>　　母親大人們光顧著聊天，終于想到了這次的“正事”。

　　“立仁，你簡單介紹下自己。要多說點話?！泵非灏l(fā)話了。

　　王立仁舔了下嘴唇，溫柔輕聲地說：“阿姨、之宜你們好，我之前在英國念金融專業(yè)，很少呆在意大利......也沒什么朋友?！?p>　　“你這英國上學(xué)，身邊華人朋友應(yīng)該也挺多的吧，也沒想找個女朋友？畢竟你長得這么帥??！”向婉棋八卦地問。

　　之宜知道，母親這是幫她試探，確認下是對方眼光太高還是不想談戀愛導(dǎo)致的單身。

　　“就是，沒有遇到合適的。”王立仁很客套地回答道。

　　“我們小仁啊，性格太靦腆，又不愛說話，哪里是他找女朋友，得女朋友主動來找他才行?！?p>　　梅清說得王立仁的耳朵根子都紅了。

　　真是個害羞內(nèi)向的男生。之宜噗嗤一聲笑了。真如鄰家弟弟一樣可愛，讓人有了保護欲。

　　因為時間緊迫，梅清兩人只留了一個小時敘舊。

　　喝完茶聊完天，他們就啟程準備趕往下一站了。

　　這頓飯的成果是讓兩個年輕人彼此了解大概情況，并且留了電話。